其实胤禵对于讨债和借债内心还是有偏向的。　　虽然都是从别人身上把钱转移过来，但是讨债就像是割肉，有去无回且疼痛难忍。　　夺人钱财，如杀人父母，这样干肯定是要被很多人记恨的。　　借债就不一样了，这是一门生意。　　既然是生意，可以探讨和操纵的空间就大很多。　　毕竟大家虽然嘴里提的最多的是“君恩深似海，臣忠重如山”之类的，但是心里想的更多的不外乎还是生意。　　看到自家四哥还在两难之间，甚至有点想提前爆发自己身上的抄家属性，胤禵不由出言提醒道：“这不是个选择题，咱们只能借债。”

　　听到弟弟已经拿出决定，胤禛问道：“该向何人如何借债？”

　　“当然是谁有钱就向谁借。”

胤禵果断的回答道。　　“国朝入关已经近六十余年，天下承平已久。该升官的升了官，该发财的发了财。国家不是没有银子，只是不在朝廷征税的序列。”

　　“长此以往，朝廷征税的人越来越少，财政压力会越来越大。不如这次就给大户们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，表一表他们对于朝廷的忠心。”

　　胤禵又补充道：“这个事情要分为三步走。第一步是先巧立名目，把大义拿到，不至于被人攻讦。”

　　“该如何巧立名目？”

胤禛问道。　　胤禵答道：“有两个原则，名目要对大家有好处，同时借的钱还能有偿付的保证。”

　　“当下，咱们可以以重新修建通州到京师运河专用款项的名义，进行一期发债两千万两白银修建专用河道。”

　　“修好之后，进行全封闭管理，沿途设关卡收费通行，这样既安全又快捷肯定能够盈利。同时修运河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，以工代赈的目的也能同时实现。”

　　“这第二步就是要拉拢榜样，比如让皇阿玛和太子都带头购买朝廷债，形成示范效应，这样诸王爷贝勒以及城里的大户才会跟进。”

　　“第三步就是先把皇阿玛和太子的银子连同利息，提前偿付，余下的银子在四哥手里，具体怎么支用就看您统筹安排了。”

　　胤禛听得目瞪口呆，十四弟的套路现在已经这么深了吗。　　看来皇阿玛派十四弟到户部观政，果然大有深意。　　想了一下胤禛补充问道：“十四弟，这债务到期，财政还是吃紧应该如何处置？”

　　“发新还旧呗。同样的套路再来一遍，只要朝廷不关张，就不担心债还不上。”

胤禵理所当然的说道。　　胤禛不由默然，今天真特么长见识了，世间竟有如此奢睿之人。　　“但是还有一个问题，就是户部不能直接去借银子。”

毕竟满朝读书人，总是要点体面的，孔夫子他老人家，也总是教导大家“君子喻于义，小人喻于利。”

胤禛道出了自己的担忧。　　胤禵道：“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，反正户部归根到底要的并不是银子，而是能够去赈灾。”

　　“不若如此，安排十三哥选个门人出面，单独成立一家商号。”

　　“将户部的存货以及接下来的税收，清理一下转手到商号作为抵押。”

　　“由商号出面向大家借贷银子之后，再负责赈灾事宜和通州到京城专用道路的修建及维护。”

　　“并且，由商号出面进行通京专道的收费管理工作。”

　　“这样户部不用过手银子，只需要提供保证即可解决当前困境。”

　　胤禛道：“能如此，则大善。我这就给皇阿玛上书。”

　　不过胤禛到底还是不想贪墨弟弟的功劳，在奏疏中特别注明，这么优秀的主意，确实出自十四弟胤禵之手。　　但风起于青萍之末，胤禛此时尚且不能知自己这点坚持，究竟在日后会给自己和十四弟到底带来什么变化。　　后来当胤禵了解其中实情之后，不觉悔之晚矣。　　且回到此时。　　胤禵给四哥出完主意之后，眼看就要晌午了，就道：“至亲至爱的四哥，您的十四弟给您出了这么好一主意，换您顿饭不过分吧。”

　　“弟弟已经让赵福善去柳泉居定了位子，咱们这就走吧。”

　　说罢便上前拉住四哥的胳膊，就要往外走去。　　胤禛边走边道：“你小子吃饭就吃饭，怎么选了那么远个地方，恨不能绕半个内城过去。”

　　胤禵答道：“四哥，您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。现在您是封爵分府了，可是弟弟还在宫里住着，这出宫一趟多不容易。您就当心疼弟弟，陪弟弟多转转吧。”

　　出了户部街，打马向北过去，绕了半圈皇城继续向西，来到新街口柳泉居。　　这百年老店就是不一样，车水马龙，打远处过来，就能听到小二的撩高儿声。　　赵福善就在门口一遍的高处候着，远远打量着是两位主子来了，赶忙上前迎接。　　看到胤禵的手势，知道在宫外不宜行大礼，便简单扎了个千，然后直接道：“两位爷，楼上包间已经安排妥当，请随奴才来。”

　　说罢便在一边引路，带两兄弟和侍卫上到顶楼临湖的包间里。伺候茶水后，就请示下去安排饭菜了。　　不一会，酒菜具备，两兄弟安排随从自由活动后便随意聊了起来。　　胤禵道：“这京城还真是挺热闹，就是这内城有些地方的条件太差，看来这顺天府管理不是很得力。”

　　胤禛回道：“这就已经算很不错了，内城住的毕竟还都是咱们旗人，你小子是还没见过外城。”

　　“自从皇阿玛颁布了‘归旗’制之后，这内城便愈发热闹了。”

　　胤禵听着四哥的提醒，方才想到自从皇阿玛颁布“归旗”制之后，各地驻防八旗，概不许在当地置办产业，即便故去也不得葬在当地。　　无论身处何地，如果老病、解退、亡故者，其家口皆令还京。　　这导致大量的资产，从全国各地向京城内城集中。　　但是现行严格的八旗制度，将八旗子弟从生到死牢牢控制在内城之中。　　念及到此，胤禵不由心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。　　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，待时机成熟定能大赚一笔。　　此话先按下不提，两兄弟吃饱喝足之后，一并返回户部，整理发债事宜。

自打到户部观政，每日能够自由出入宫禁，胤禵过的十分惬意。　　除了到户部点卯，正好无事可做，每天在京城四处闲逛。隆福寺、东四十条、大栅栏、天桥、琉璃厂。。。。。。好好做了一回游客。　　当然，说是漫无目的，但处于职业习惯，还是顺便考察了一下京城的人口和商业分布。虽不敢说了如指掌，但也能做到八九不离十了。　　不过时间一长还是觉得住在宫中非常不便，虽然现在已经能够自由出入宫禁，但是每日宫门开关并不能随着自己的意志为改变。　　还是要争取早日分府出宫居住方为上策，毕竟长大了最好还是要和父母分开住一段时间比较好。　　不然在父母的眼里，即使你已经二三十岁，但是和十二三岁也没有什么差别。　　所以出门念大学的四年里，远离家乡的童鞋们，心理上会发生很大的改变。　　胤禵就这样每天逛吃逛吃，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银票。　　这几天可太麻烦了，所有的活动都需要现银交易。　　想当年，一部手机扫便天下。。。。。。　　扯远了，要是有银票就好了。　　我大清第一张银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？有点想不太起来了，反正现在没有。　　地球人都知道，金融行业可是个挣钱的好买卖，胤禵想到这里一阵兴奋。　　心中盘算了一下，银票现在主要有两大问题：　　第一就是银票的信用问题。前明的明钞由于没有标的物，没有发行准备金。导致市场上明钞泛滥，通货膨胀严重。结果就是到了弘治年间，明钞在商品货币经济上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。民间交易只使用银和钱，明钞彻底退出历史舞台。　　这点对自己不是问题，可以采用银票和现银进行刚性兑付的办法，来解决信用问题。　　第二就是银票的防伪问题。后世科学技术进步，防伪的办法多如牛毛。但是都只知其用，不知其工艺，尤其牵涉到印刷和化学原料部分。　　有没有一种简单可实现的方法，胤禵不停的问自己。　　灵光一闪，密码加密。。。。。。　　山西票号，密押，就是它了。先打开个缺口，就凭爷脑中其他更先进的防伪技术，在票号行业一定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。　　有了这能汇通天下的票号，估摸着以后应该就不用再为银子发愁了。　　开口招来赵福善道：“去给爷打听下，京城的钱庄银号。”

　　锣鼓听声，说话听音。能在宫里混出头的，都不是易于之辈，赵福善也不例外。　　听到自己主子爷的吩咐，就立刻明白，这事要从银号身上发财了。虽然暂时还搞不清楚主子爷的具体手段，但是不妨碍自己做出一个基本的判断，那就是规模大一些的，才能发更大的财。　　至于银号背后的东家和背景，压根就不在被考虑之列，要记住这里是大清。　　赵福善于是答道：“回爷的话，京城最有名也是最大的银号，当属浙江慈溪董玉山董家的四大恒。”

　　“头前带路，过去瞧瞧。”

胤禵吩咐道。　　赵福善应了一声“嗻”，便请胤禵上马，直奔东四牌楼而来。　　到了四大恒大堂，胤禵抬步径直往一侧靠墙的椅子坐下。　　店内堂头儿打眼一看，这气度，这打扮，还有这随从，知道是贵客盈门了。便一边吩咐伙计上好茶，一边安排赶紧请掌柜的过来待客。　　然后便立刻趋上前来，躬身道：“这位爷您吉祥，敢问尊驾光临小店，是有什么帮衬？”

　　胤禵一手端起茶盏，一手拿起盖子，并不搭话。轻轻在茶水上来回刮着，仿佛真的有茶叶末一般。　　眼看如此，赵福善便立刻应道：“让你们东家过来。”

　　说罢从怀中拿出了胤禵的帖子，递给堂头儿。　　看到这阵仗，堂头儿被胤禵气势所迫，丝毫不敢怠慢，忙请贵客稍待。转身进入后院方才松了口气，待看清帖子上的内容，一颗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，这位贵人怎么到这来了。　　来不及思考太多，赶忙请东家出来，来到大堂。　　董玉山刚进入大堂，就看到一位丰神俊秀的青年端坐在椅子上，手里拿着折扇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。　　紧走两步，上前请安道：“十四爷吉祥，草民董玉山给您请安。”

话未说完，人已经跪下磕头。　　胤禵收起折扇，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，来到董玉山跟前，抬手扶起道：“董老板无须多礼，请坐。”

　　说罢胤禵便拉着董玉山，坐在自己一侧的下首。然后对着赵福善等人挥了挥手，待其他人等都退下后，胤禵才面带微笑道：“今日冒昧登临贵店，是有一事找董老板相商。”

　　董玉山听到这话，哪里敢托大，忙起身谦逊道：“不敢，小号敬听十四爷吩咐。”

　　胤禵看到这般态度，安抚其坐下，便直言道：“董老板对异地汇兑感不感兴趣？”

　　董玉山听到这话，眼睛顿时一亮，看来今天来的不仅是位爷，还是位财神爷。这银号钱庄，除了放贷最盈利的业务就是汇票。能挣银子的事，王八蛋才不感兴趣。　　当下便答道：“异地汇兑对于银号而言是暴利，小号当然感兴趣。只是困于防伪和保密，一直不得门而入。毕竟一旦汇票开出，少则数万，多则十数万数十万的巨额交易。没有绝对可靠的手段，为了四大恒的声誉和客户资金的安全考虑，现在只能是望之兴叹。”

　　胤禵打开折扇，微微扇动，一副泰然自若：“我有一法可保万无一失，不知董老板意下如何？”

　　董玉山呼一下站起来“我四大恒愿出价白银二十万两，和一成股份。”

　　胤禵面露微笑，摇了摇头，也不说话，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道：“茶叶不错，上好的六安瓜片。”

　　看到胤禵如此作态，且避而不谈价格，就知道自己坏事了。　　按照商人的惯性思维讨价还价本也算不上是什么大错，但是当下关键技术掌握在对方手上，且对方身份也非一般商人。　　倘若自己接下来不能一口报价到对方底线，恐怕以后非常艰难。虽不至有性命之虞，但倾家荡产也只在毫厘之间。　　董玉山不由惶恐跪下道：“小号这点家底，恐难入贵人法眼，小人单凭贵人吩咐。”

　　“贵号银根多少，他人股份几何？”

胤禵顾左右而言他。　　董玉山也一时摸不清状况，只得老实作答道：“小号总股本二百万两，并无其他人股份，只有每年三节现银送礼而已。”

　　胤禵也不再多问，直言道：“我出现银二十万两，连同密法一同作价入股，占总数九成，你占一成。三年内，四大恒需要开遍大清的每一个州府，每一个县。我保证你这二百万两至少翻一番。”

　　“另外，后续发展只靠你我肯定是不行的，所以还要做好吸收其他股东的准备。”

　　“你最后能占多少股份，我不能保证。但是你股份的价值，会比现在翻上十倍不止。”

　　董玉山听得心惊肉跳，但是如今之计，只得压上全部身家赌一把了。　　毫不犹豫道：“小的单凭十四爷吩咐。”

　　胤禵深谙御下之道其实非常简单，就是胡萝卜加大棒。　　眼下大棒已经给了，接下来就该给胡萝卜了。　　于是，先把密押之策交给董玉山。其实所谓密押，说穿了非常简单。首先就是统一书写字迹，每个票号和分号都固定下书写之人。然后通报各号，进行统一识别。毕竟书法字迹本身，就是一种非常不错的加密手段。　　其次就是对内容进行加密变化，例如用“生客多察看，斟酌而后行”来代替一到十十个数字，定期更换。　　当然还有其他诸多辅助手段，例如暗记、印章等等。　　胤禵只把基本原理说了一遍，直听得董玉山目瞪口呆。　　交代完正事之后，胤禵和董玉山提到：“爷很快就会分府出宫，你选一个儿子，到时候来爷身边当差，补个侍卫缺。”

　　董玉山满怀感激，这可是一份大恩。　　十四爷分府出宫，最少是固山贝子起步，哪怕是贝子府三等侍卫，也是个从五品的武官了。　　更不用提，从民籍抬到旗籍，这份恩从天降，祖坟冒青烟都不止。　　十分恭敬向胤禵磕头谢恩道：“谢十四爷大恩，小的一定尽心孝敬十四爷。”

　　胤禵道：“爷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，给你七天时间拿出样票，爷重重有赏。”

康熙四十年

作  者：八千公里加急 免费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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