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不爱我的那些年夏云初, 许黎川 小说免费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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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云初眼眸黯了黯,失落倒不至于,但终归有点不是滋味。
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瞥见床内侧软塌上扔着一份文件。
夏云初伸长胳膊取来看,越看眉心皱痕越深。
这是银行对许氏集团的责令还贷文书。
突然,一只大手冷不防地捏住她的脚踝,将她毫不温情地拖了过去。
夏云初一个猛回头,便看见许黎川高高大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,一只手还捏着她的脚踝。
他掌心带着沐浴过后的热气,这一点温热的肌肤相亲让夏云初的脸腾地烧红了。
许黎川抬眉看了眼软塌上的文件:“你这是打算做什么?盗取商业机密?”
“谁稀罕。”夏云初哼了声,挣开他的束缚。经过上次那件事,她不敢再赖在他床上不走,“我来是想问问你,要不要吃宵夜?”
“你做的东西,我没胃口。”
她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爱。
许黎川从来都明白。
有时候伤害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,就是让她看着自己所求所需的东西永远得不到。
夏云初被拒绝习惯了,“哦”了一声往外走。
却听见许黎川问了句:“你为我学的那些东西,不打算试试?”
她身体微颤,转过身,强迫自己与他四目相对,勾起笑容:“怎么?你突然对我有兴趣了?”
他附身,凑到她耳边:“我只是好奇,你能放浪到什么地步?”
夏云初强忍住心里的羞耻,轻柔笑着,顺势侧头,柔柔的话音蛇一样往他耳朵里钻:“那就试试看。”
她能感觉到许黎川呼吸一沉。
下一刻,她被他掐着腰扔到了床上。
许黎川拉开床头抽屉,拿出相机,镜头对准了床上媚眼如丝的女人。
“我自己看,未免太浪费了。夏家的大小姐在床上到底是什么模样,我想很多媒体都会好奇。”
夏云初盯着冰冷的镜头,忽然咯咯直笑,说不清是快活还是别的什么。
她干脆利落地脱下身上单薄的布料,赤身裸体地曝露在他的镜头下。
“你要是愿意,我无所谓。”
她脸上挂着娇媚无比的笑容,身体却在微微战栗。
明明从未沾惹情欲,怕得要死。
可为了让他开心,为了迎合他,她似乎没有什么不可以的。
许黎川在镜头后面看着,忽然觉得索然无味。
他扔下相机:“滚出去。”
夏云初咬了咬下唇,什么都没说。
她穿上衣服走出门外,忽又折返。
“许黎川,你还欠我一句“我爱你”。”
她眼眸亮晶晶的。
某一瞬间,许黎川似乎被这样的眼神带回了十年前。
那时候夏云初十六岁,他十八岁。
两人初见的第一眼,其实他对她的印象并不算糟糕,甚至觉得她很独特。因为这个女孩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,令他想起了那个还未来得及长大,就化为灰烬的女孩。
那时许黎川已经知晓夏云初的身份。
菲亚珠宝集团唯一的千金小姐,童年在m国度过。
千金小姐和穷苦女孩,他自然不会将这二人混为一谈。
但许黎川的目光还是不由得在夏云初身上多停留了一会。而夏云初接下来的举动,彻底翻转了他对她的好感。
替她开门的司机转身时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新鞋,夏云初脸登时垮了。不管不顾地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了一顿,而且当场打电话回家要求家人将他开除。
年逾五十的司机愣住,立即跪在地上替她擦鞋,却被夏云初不耐烦地一脚踢开。
颐指气使嚣张跋扈这八个字,在这个十六岁少女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许黎川静默地看着她从身旁经过。
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,夏云初心底不由自主地颤了颤,顿时心知肚明:许黎川对她的小把戏看得一清二楚。
夏云初是故意让司机踩到她,然后借题发挥,大发小姐脾气。
这样一个女孩,不配拥有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。
如果说许黎川第一眼对夏云初的好感来源于她的眼睛,那么他后来对夏云初无可复加的厌恶也来源于此。
这些年,夏云初不知好歹的纠缠令他不胜其烦。他不是没考虑过让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消失。
不过夏云初二十岁生日的第二天清晨,许黎川改变了主意。
夏云初生日宴当天,高调向他表白。当时的许黎川已经对她这些倒追的把戏看腻了。
为了表达对夏云初的轻蔑。他当场带走了一个女伴,带去酒吧笙歌劲舞。暧昧缠绵一夜后,他悄然离席,独自抽身回家。
他没料到会在家门口见到夏云初。
她仍然穿着前一天生日宴会上的礼服,蹲在他家门口,抱着肩缩成娇小的一团,看来是守在他家门口睡了一夜。
许黎川本不必理她,但或许是一夜放纵,令他精神也跟着柔软了。
他附身推了推她:“醒醒。”
夏云初要醒不醒地睁开眼睛,看清眼前人,一愣,瞬间醒了瞌睡,两眼瞪大了,又惊又喜,然而下一秒,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浮上一层雾气。她两手死死揪着他的裤腿,明明满心委屈,却执拗不肯落泪,强忍着。
“许黎川,你是个大骗子!”
他耳边恍惚听见那个女孩稚气未褪的声音。
“小哥哥,你一定要来找我,别骗我哦!”
眼前的夏云初和记忆中女孩重叠。
许黎川单膝弯下去,半蹲在她面前,与她平视,头一次用温和耐心地语气问她:“我骗你什么了?”
夏云初受宠若惊地愣了愣,不受束缚的眼泪就没骨气地从眼眶里滚落。
许黎川伸出手,温柔地用指腹抹去她的泪水:“别哭。”
夏云初哭得更大声了。
“你个大骗子!你说了你没有喜欢的女生,为什么带个女人在外面过夜?”
“……”
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,许黎川发现自己对夏云初的底线开始往后退。
他一如既往地厌恶她,会因她逾越的行为动怒,但却始终没有让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。
就像现在。
许黎川薄唇微动,淡淡一句:“我爱你。”
“我也爱你。”她微笑回应,满眼柔情,仿佛眼前人真是爱她入骨的爱人,“晚安。”
她要让他知道,她可以破碎,可以狼狈,但绝不放手!
15. 我自去就山
回到房间,夏云初脸上的温柔神色已经荡然无存,转为另一种深思。
银行那边逼许氏逼得很急,如果不想办法拖延时间,用不了一个月,许氏就得完蛋。
夏云初担心许氏要是不能及时还贷款,会被银行拆分拍卖。
于是决定自己私下替许黎川谋划。
第二天清早,她一到公司就吩咐秘书安娜:“帮我打电话去银行和盛行长约个时间见面,越快越好。”
“好的。”
然而安娜却吃了个闭门羹。
“夏总监,盛行长的秘书说行长最近事务繁多,抽不出时间见您。还说等行长空下来,他会主动找您和夏董一块吃个饭。”
一听便知是推词。
夏云初若有所思地默了片刻:“安娜,你去查查盛行长最近的行程和活动安排,整理出来发给我。”
“是。”
山不来就我,我自去就山!
安娜的工作能力意向不错,第二天盛叶新近期的行程安排,就送到了夏云初的办公桌上。
夏云初一边翻着,一边留意着电脑屏幕上的内容。
“新三板最新上市的新世界软件公司被陆杉资本看衰,两天内,身价大跳水——”
黑体加粗的标题,触目惊心。
新世界软件刚上市即破产,成为业界的笑话。
夏云初轻轻皱起眉。
新世界的创始人,好像就是许氏集团老股东赵成的儿子赵炜……会不会太巧了点?
她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,却说不上来,最后也不去深想了。
眼下,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夏云初低头仔细看盛叶新的日程,对比自己的时间表,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——明天晚上八点,在维尼卡斯高端会所举办的私人酒会同时邀请了她和盛叶新。
不过夏云初还在邀请名单上看到了许黎川的名字。
她私下打电话给罗严,向他确认许黎川的行程。
罗严翻了翻许黎川的日程安排。
“先生明天上午一个高层会议,一个跨国视频会议,下午有两场商务谈判。晚上去见一个合作伙伴。”
听上去很忙,肯定没时间参加酒会了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您问这个……”
罗严想问她原因,却被夏云初打断了。
“这事不必告诉许黎川。”
罗严耳边只剩下忙音,他正不解之际,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。
许黎川大步流星地走进来,开口便问:“澳洲那边怎么样了?”
罗严便将夏云初那通无关痛痒的电话,抛到了脑后。
他神情严肃地向许黎川汇报消息:“我十五分钟前接到消息,黄齐生中毒死了,谁下的手还在查。”
许黎川并不意外,他示意罗严继续说下去。
“他死前只供出一个赵成。”
许黎川沉默着,没有开口,心里已然明了。
肯定不止赵成。
而且赵成是许氏集团的大股东之一,他可能有心想夺走许氏,但不可能帮着外人让许氏走入绝境。
所以赵成不过是被牵连进来的棋子,这背后的下棋布局的人,许黎川已经心里有数了。
“黄齐生的家人您看要怎么处置?”
黄齐生有两个女儿,大女儿十九岁,在读大学,小女儿十一岁。
罗严自己也是有妻女的人,加上他见识过许黎川的手段,他狠起来……罗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,不忍细想后果。
许黎川不开腔,罗严忍不住开口求情:“先生,他的妻女对这些并不知情,您看是否可以……”
“给他们一笔钱。”
罗严一愣:“先生……”
“怎么?”许黎川一眼扫过去,“我偶尔温情一下,让你觉得我精神错乱了?”
“没有没有。”
罗严赶紧摇头否认。
他陪着许黎川一路走来,比谁都清楚他经受了什么,也更清楚他的为人。他有手段,有心计,复杂的时候深不可测,但简单起来,也只有两条原则:
利益之外,人不犯我我不犯人。
人若犯我,基本会让对方后悔投胎为人。
许黎川随口问:“陆辰修什么时候到?”
罗严谨慎地答:“按照时差来算,陆总监回国的时间应该在明天傍晚。”
许黎川点了下头,没再开口,重新投入工作。
罗严一如既往地在旁安静守着他。
罗严从许黎川十九岁那年开始便跟着他。
十九岁,正好是少年意气的时候。
但许黎川不,他在别人稚嫩的时候,就已经成熟强大得令人害怕。
伴君如伴虎。
作为许黎川的私人助理,罗严自然也轻松不到哪儿去。
今天他同样陪许黎川在办公室待到了深夜。
直到许黎川说:“罗严,你先下班吧。”
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。
罗严刚想应声,行动电话忽然响了。
这通电话来自疗养院。
罗严接听,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急切地说了什么,他简单应了两声,放下电话,神色凝重地看向许黎川。
“先生,疗养院那边出事了。”
许黎川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罗严低声说:“许董事长花钱买通打扫的清洁工,让他帮他拔掉氧气管……幸好被看护及时发现了。”
半个小时后,一辆黑色林肯直接冲进疗养院,最后停在偏僻角落里,那栋复式小楼前。
许黎川从车上下来,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。
罗严要跟上去,却听见许黎川低声一句:“所有人不准靠近!”
他当下硬生生驻步,转了个身,守在大门口。
许黎川走进病房,身上犹带寒意。
病房里极静,一片昏暗。只有床头灯亮着,照出病床上那个枯瘦的,被几根管子操纵生命的老人。
许黎川身上那股逼人的戾气被眼前的场景安抚,慢慢平息下来。
他迈开步子,慢慢地走到病床边。
老人用凹陷的两只眼睛死死瞪着他,浑浊的眼球仿佛随时会跳出眼眶。
“滚……”他哑着嗓子艰难吐字。
许黎川笑了一下:“听说你想自杀,真可惜,未遂。”
许君严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。
人,只要还活着,伤口总会以各种形式愈合。
许黎川伸手拉开抽屉,轻车熟路地取出刀,锋利的刀尖慢慢地刺进他已经结痂的伤口。看着殷红的血从刀尖下流出,许君严绝望痛苦地抽搐着。
许黎川在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怨毒目光里,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快感。
他拔出刀,指尖沾上刀尖血,轻轻抹在唇角,勾唇一笑。嗜血的风姿,俊美得惊心动魄。
“我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。许君严,我经受的痛苦,我要你慢慢偿还!”
许君严忽然笑起来,肺像两个风箱一样,在瘦骨嶙峋的躯体里呼赤作响。
“许黎川……”他像地狱里奄奄一息的恶鬼,露出阴森森地笑容,诅咒着他,“你把你自己当无辜的受害者?……你别忘了,是你为了活命,把她送进火海里……你也是杀人凶手……啊!”
他话音未落,许黎川手里的尖刀已经狠狠地捅进他的皮肉里,顿时鲜血四溅。
许黎川的白衬衫染上血痕,像极了在初雪里绽开的梅花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许君严在极端的痛苦里癫狂笑起来,不断地挑衅,刺激他,“杀了我,杀了我……就没人知道你的罪过了。”
狠厉,痛苦,纠结,悔恨……在许黎川眼底交织。
他两眼猩红,几乎到了爆发边缘。
许黎川狠狠地拔出刀。
“啊!”
在许君严痛苦地惨叫声中,他慢慢冷静下来。
16. 刺目的红
“玎珰——”
刀落地,一声脆响。
许黎川从西服胸前的口袋里取出手巾,细致地擦拭着掌心。
“你没资格。”他眼中的情绪散尽,留下彻骨的寒意和凉薄,“我欠她的,我自然会还。而你欠我的……欠我们许家的,这辈子都还不清。我要你在人间地狱里受尽折磨!”
许君严气上心头,“哇”地一声,吐出口血。
他张大嘴,仰面躺着,像一条濒死的鱼,口水和鲜血在脸上横流。
许黎川将手巾扔进垃圾桶,转身走出这栋小楼。
罗严一见他出现,立刻迎上去。
“先生。”
许黎川吩咐:“找医生来好好照顾他,别让他死了。”
罗严恭敬地低下头:“是。”
他抬头看着许黎川修长的背影。
夜晚风凉,掀起他的衣角,看上去竟也透着锋利。
罗严在心底轻叹一声,迈步跟上。
翌日黄昏。
一架波音747私人飞机停在陆杉大厦顶层的停机场。
飞机上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,一身高定休闲西服,袖口随意挽起,姿态闲适,但举手投足间都极为优雅,自带贵气。
此人便是陆杉资本目前的掌权人,陆辰修。
刚下飞机,他便接到了许黎川的电话。
“到了吗?”
“刚到。”陆辰修用似笑非笑的口吻说道,“许黎川,我每分钟按美金算价格的。你请我回来的支票得先准备好。”
“噢?”通话那头的许黎川随意地道,“许氏目前的情况你应该清楚,只好麻烦你再飞回m国了。当然,油钱我可以照付。”
陆辰修没和他继续闲扯,他走进专人电梯。
“听说晚上在维尼斯卡有个酒会。”
许黎川挑了挑眉:“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活动有兴趣了?”
“兴趣谈不上,言之有一位故人会出席,我替她问个好。”
许黎川了然。
能让陆辰修一反常态的,也只有他家那位莫小姐了。
陆辰修既然打算去参加酒会,许黎川自然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一起去了。
不过中途被公事耽搁了一下,两人出现在酒会时,场子已经热闹起来。觥筹交错,场面是一派谈笑风生的和谐。
殊不知说笑间,资本暗涌,净是权利碰撞和利益互置,
在这种场合里,香槟美人都不过是点缀,权势才唯一的主角。
陆辰修让助理周景打发了那些来攀关系的,独自抽身去见娇妻的故人。
他替他老婆处理私事,许黎川自然没兴趣旁观,他中途去了趟洗手间,出来时路过供来宾休息的包间。
或许刚刚有人进出过,包间门没闭拢,里面传出女人的说话声。
“盛行长,我希望您能卖夏家个面子……”
许黎川脚步微微一顿,眸光轻转,透过敞开的门缝,窥见了一个女人的裙角。
刺目的红裙。
张扬,艳烈。
夏云初是极其适合浓艳的红色的,如同一朵开到极致,绚烂娇媚的玫瑰,却又带着刺,艳里都透着几分拒绝的意味。
单纯从一个男人看异性的角度来说,她是无可挑剔的尤物。
而此刻,这朵高傲红玫瑰放低身段,对一个她向来看不上的人屈膝讨好,曲意迎合。
许黎川眸光深了一度。
身后有两个男人从洗手间出来,一路暧昧猥琐地低笑交谈。
“你看见没有,夏云初刚刚自己端着酒去找盛叶新了。你别看盛叶新装的老实,骨子里就是个老色狼!夏云初这回是送羊入虎口。”
“嘿嘿,要不是许氏眼下有麻烦,盛叶新几辈子才够格碰这么个千金大小姐?再说了,这么个佳人送到面前,换哪个男人不想偿两口?”
“要说许黎川可真窝囊,老婆都出来赔笑了……”
权势鼎盛的人,得意时自然万人敬仰,一旦有点落幕的意思,人人都争先恐后地去踩两脚,吐点唾沫,巴不得他们跌下神坛,最好能直接摔个粉碎。
两人不怀好意地拿别人家事当八卦作料,丝毫没发觉,他们口里的“窝囊废”就在面前。
当他们旁若无人的猥琐低笑过后,莫名感觉四周的气压低得有点诡异,抬眼一瞧,差点吓软了。
“许……许总。”
许黎川脸上不见狠色,甚至连半点表情都没有,但一股无形的强大压迫感直压得面前两个男人抬不起头来。
他冷淡地吐出一个字:“滚。”
两个男人交换了下眼神,不约而同地转身……回了男洗手间。
包间里的人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。
红裙娇媚的美人,正举杯向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敬酒。
“盛行长,许氏的事,希望您多费心,还款也不急在这一时。”
盛叶新面露难色:“夏小姐,不是我不想帮忙,只是银行有银行的规矩。”
“规矩死的,人是活的。”夏云初脸上挂着微笑,娓娓说道,“我们夏家和你们银行也没少打交道。我爸常在我面前说,盛行长您是最讲人情的了,所以我今天才来找您。”
盛叶新被扣了这么顶高帽子,一时间倒也不好反驳。
“许总有夏小姐这么个贤内助,真是他的福气。”
夏云初重新斟满酒,和他碰杯,循循善诱:“以后许氏能东山再起,和银行合作的机会自然少不了,到时候一定记着盛行长的情。”
夏云初说完,给盛叶新塞了一张卡,随即就端起就酒杯明面喝酒,眼角余光不放过盛叶新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。
盛叶新他动心思了。
果然,几秒钟后收盛叶新起了卡。
卡里面有三十万,只是夏云初给他的见面礼,大的还在后面。
她的糖衣炮弹攻势很猛。
既许了盛叶新前程,又给了钱,心想许氏的事肯定能迎刃而解。
当年盛叶新能从副行长转正,也是借了许氏的东风,许氏能帮他第一次,未必不能帮他第二次。
“来,盛行长,小杯喝酒也没意思!我敬您,希望您看到我诚意。”夏云初见盛叶新收了卡,只以为这件事差不多已经是板上钉钉了。
她索性放下手里的高脚杯,换成和盛叶新一样的大酒杯来敬他。
“夏小姐太客气了。”盛叶新似乎真被她打动,陪笑着又口头许诺,“银行方面会尽最大努力帮助许氏,希望许氏早日脱离困境!”
“那我们就合作愉快了!”
她爽快地仰头将一杯白酒灌下肚。
门外,一双深邃黑眸静默旁观,眼底深处,情绪暗涌。
她向这个老男人献媚,陪他喝酒、送钱,就为了换许氏集团几天喘息的时间?
怎么还会有这种蠢女人?
她以为凭着千金大小姐的身份来求人,只要打扮漂亮,给点钱陪人喝几杯酒就行了?
这个蠢女人看起来精明,实际上根本搞不清男人是什么货色。
17. 许黎川救我
许黎川静默地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。
在酒精的作用下,包间里的气氛逐渐升温,夏云初雪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红晕,比先前的模样更加诱人,她压根没察觉盛叶新偷偷打量她的眼神。
紧身的红裙,勾勒出妖娆的曲线,看上去哪儿都遮住了,实际上,比赤条条的更诱人。
“夏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!希望我们合作愉快!”
盛叶新一面说着,一面又给夏云初再斟满一杯。夏云初有求于人,自然不好不喝。就将他递来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下肚。
杯子空了又满不知几次,夏云初脸色又增添了一层陀红,头脑却很清醒:“盛行长,这酒我都干了,你答应我的可不能不作数。”
“那是当然,你能来找我帮忙也是看得起我盛某。”
夏云初便潋滟地笑起来:“盛行长您太谦虚了,银行那边我插不上手,但对您来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。”
“我盛某一定尽全力帮忙。”
盛叶新说着,酒气上头,一只手摸上夏云初细腻柔滑的大腿,揉捏碾摩,仿佛碰到了天堂,浑身舒畅得不得了。
“那就多谢盛行长了。”夏云初按住他意欲往上摸的手,不留余地地强势推开,脸上仍然挂着客气的笑,眼神却冷了不少,“盛行长,我把您当敬重的长辈,您要是喝多了想玩,我知道有间会所很不错,不如我做东,请您去玩玩?”
盛叶新面上讪讪,缩回手尴尬地笑:“好……好。”
他回头极隐晦地和旁边的秘书交换了眼神,后者立即会意。他一面留意着夏云初,一面小心探进口袋里,摸索了一会儿,取出一粒白色药丸,藏在掌心,趁夏云初不备,他迅速将药丸和着酒水倒进了她的杯子里。
白色药丸遇水即溶,很快便分解在酒杯里无影无踪。
盛叶新将酒杯递过去,满眼愧色:“我向夏小姐道歉,刚刚真是喝糊涂了……这杯你要是不喝,可就是不原谅我了!”
他话说到了这份上,夏云初不接杯就是不给面子了。
她心里虽然嫌恶,但表面戏做足了。
“哪儿的话,小事。盛行长不必放在心上。”夏云初接过酒杯,一口干尽,“那许氏集团的事,就拜托盛行长了。”
她始终不忘自己来的目的。
盛叶新笑眯眯地:“这个自然,夏小姐您放心吧。”
夏云初想回个笑容,却扯不开嘴角。
她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。
这杯酒下肚后,她原本就有点昏沉的大脑变得越发沉重,胃里仿佛烧起了一团火,蹭蹭地往上蹿,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燥热起来。
眼前盛叶新的脸也变得模糊扭曲起来。
夏云初甩了甩头,扶着椅背起身。
“不好意思,我去趟洗手间。”
却猝不及防地被盛叶新一把拉住。
“哎,我陪你去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她想挣开他的手,却使不上劲儿。
盛叶新见时机差不多了,朝秘书使了个眼色。秘书识趣,立即起身往外,关门成全行长的好事。
秘书走到门外,顺手带上了门,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。没料到一转头,却看见一抹修长的人影立在面前。
他膝盖一软,直接跪了下去,哆哆嗦嗦地叫了声:“许……许总……”
包间内,酒精上脑的盛叶新色胆大开,完全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的警世良言。
他一只手抓住夏云初,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朝她裸露在外的香肩摸去。
夏云初彻底明白过来——这个老混蛋给她下药了!
“畜生!”她咬牙切齿地骂。
盛叶新也已经撕下伪装。
“来吧美人,你今天要是陪我睡一晚,什么都好说!”
盛叶新一脸得意,在他的眼里面,夏云初就是他案板上的肉,任由他宰割了。
但他万万没想到,夏云初被下了药后,依然保有意识。
她醉醺醺地抄起桌上的空酒瓶,瞄准面前男人地中海似的脑门用力砸了下去。
盛叶新惊险躲开,顺势夺走酒瓶将她压在了沙发上。
“我早听人说过你是朵带刺的玫瑰,烈得很!今天老子非得把你这身刺都拔干净了!”他一双手迫不及待地去扯夏云初身上的礼服,“今天我也尝尝千金小姐是个什么滋味!”
其实从夏云初进门的时候,他就打算这么干了。
“滚……”夏云初疯狂挣扎着,但身上压着一座大山,体内又有无数蚂蚁在爬,她难受得不行,“滚开你这个畜生……你敢碰我,我一定……一定杀了你!”
盛叶新如今色胆熏天,哪管以后。
“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!来吧美人,我让你好好舒服舒服!”
夏云初感受到了绝望,浑身无力,没有办法挣脱盛叶新,泪水早已溢出眼眶,满脑子就只想着一个人,本能地尖叫起来:“许黎川!许黎川救我……”
几乎是同时。
“砰——”地一声。
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。
一抹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。
盛叶新当下吓得一哆嗦,差点跪下。
“许……许总。”
许黎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,甚至也没看一眼盛叶新。
那双深暗得仿佛融进了一片夜色的眼睛,锁住沙发上那抹妖冶刺目的红。
一字肩的紧身鱼尾长裙已经被扯破了几块,炙热的红与圣洁的白交相辉映,画面旖旎糜烂。
在酒精和药效的双重作用下,夏云初已经两眼混沌。
她看不清门口的人,她只能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卸下去了。
夏云初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,手摸到地上的酒瓶,一下猛地朝盛叶新头顶砸去。
“啪——”
这一下用尽了力气,她站不稳,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,却跌进一个微凉的怀抱。
她闻到了熟悉的薄荷香。
“许黎川……”她睁不开眼睛,眼角的泪水还在蔓延,心里却奇迹般地安宁下来。
她知道,是他来了……
他终于还是来了,来救她了。
18. 帮我收个尾
夏云初身体本就热的不行,如今全身心放松下来,紧靠着许黎川,宛如沙漠中苦行的穷途客发现了一片绿洲,立刻迫不及待地缠了上去。
“我好热……”
她焦躁往他怀抱深处钻,许黎川单手覆上她的背,感觉到怀中人敏感地一个激灵。
陆辰修听见动静,走了过来,看着狼藉一片的现场,顿时就弄明白了状况。
许黎川横抱起开始神志不清的夏云初,冷淡地扔下一句:“帮我收个尾。”
便大步流星地离开现场。
黑色跑车在夜色下一路飞驰。
副驾驶座上的夏云初在药效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,意识已经彻底涣散。许黎川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阻止她去解安全带。
“夏云初,你老实点!”他压沉了嗓音警告。
熟悉的声音勾起了夏云初一点残存的理性。
她费力地撑开沉重地眼皮,看向旁边驾驶座上的男人。
这男人长得可真好看……
她傻兮兮地笑,摇头晃脑地凑过去,伸手去戳他的脸:“你长得……好像……好像我老公噢……”
许黎川拨下她的手,有点后悔救她了:“别闹。”
“你把窗户放下来……我好热……”
许黎川拽着她后背领口,将试图透过车窗爬出去的女人按回原位。
“再动我就把你扔下去。”
夏云初当下就怂了,焉了吧唧的缩回座椅上。
由此可见,夏云初同学是个合格的夫管严,哪怕醉成这幅德行,依然被许黎川治得服服帖帖。
她被迫老实下来,酒气上头,想睡。
但药性在体内乱窜,脾肺肾肝心仿佛都被架在火上烤,而且还是小火慢炖,烧得她备受煎熬,却不敢叫出声,难耐地强忍着,嗓子眼里不受遏制地溢出一丝呻.吟……
“啊……”
夏云初醉的迷迷糊糊,又浑身难受,自然不清楚自己那一声叫的多么触动男人神经。
许黎川眸色深了两分,喉结轻轻滚动。
“许黎川……”她还在不自觉地叫着他的名字,手拽着衣服,难受至极,“我好不舒服……”
他不语,脚下用力,油门踩到底。
五分钟后,车稳稳停在许家门口。
许黎川把人从副驾驶座上抱下来时,她身体已经热的不成样子,一碰到他的身体,就不自觉地贴紧,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救赎。
许黎川抱着她直接上楼,一脚踹开主卧的门,把人扔在床上,上手去脱她身上那件繁复的礼服。
“不……”夏云初已经意识全无,仅靠本能挣扎着,两手胡乱地拍,“别碰我……别碰我……”
许黎川冷不防挨了她一巴掌。
“……”他忍耐地吸了口气,“别动!”
“别碰我……别……”她听不清他的话,闭着眼睛浑身颤抖,像是陷在某种绝望里。她眼角渗出泪,向潜意识深处的男人求救,“许黎川……许黎川……救我。”
许黎川微微一顿,轻叹,有些无可奈何。
他弯下腰,在她耳边说,“是我。”
他轻轻地一句,便令她丢盔弃甲,卸下防备。
玫瑰的刺,就此软化。
夏云初乖顺下来,任由他摆布,期间只梦呓地叫了一声。
“许黎川……”她声音带了哭腔,“我好难受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
从未经人事,被人下了猛药,怎会不难受?
许黎川剥掉她身上碍事的礼服时,手无意擦过她后腰一块皮肤,那一块不似别的地方平滑光整,有些粗糙的纹路。
像是火烧留下的痕迹……
许黎川动作微顿。
夏云初皱着眉一声“难受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眼下显然不是分神深究这个的时候。
他把人丢进浴缸,打开莲蓬头,将冷水开到最大,从夏云初头顶浇了下去。
夏云初在大理石浴缸里缩成一团,体外冷体内热,她仿佛像同时在水火中煎熬,难受得缩成了一团,却咬紧唇拼命忍耐。
意识逐渐归位。
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。
“许黎川……”她轻轻地叫了一声。
过了好几秒,她才听见一声极淡的单音节。
“嗯。”
得到确定,夏云初内心的不安和焦躁被彻底抚平,她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。
“我就知道……你不会不管我。”
冰冷的水一遍遍冲刷着她的燥热,她体表的温度降下去,但体内却越来越热了。
“冷……好热……”
她混乱地叫着。
看来药效比他想象中还要强。
许黎川擦干净手,给罗严打了个电话:“叫宋医生过来。”
罗严不由得紧张起来:“先生您没事吧?”
“夏云初被人下药了。”
半个小时后,许黎川的私人医生宋亦远带着医药箱匆忙赶到许家。许黎川已经将夏云初从冷水里捞出来,擦干,套上了睡衣,放在床上。
整个过程是暧昧的,但许黎川完成得不带一丝情欲。
从头到尾,他都平静得可怕。
直到宋亦远检查完毕,给夏云初打了两针后,静坐在旁的许黎川才开嗓:“怎么样?”
“太太被下的是……”宋亦远舔了下嘴唇,谨慎措辞,“是激素药物,里面含有大量三唑酮,不过药剂分量不大,还不到需要洗胃的地步。我已经给太太打了解毒针,等人醒了,再吃几粒药好好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。”
许黎川点了下头:“辛苦。”
罗严送宋亦远下楼,等他返身回来,看见许黎川站在床边。
他身后,月华如水,透过落地窗静静地落了他满身。凉薄月色下,这个男人愈发显得气质清冷疏淡,不可触碰。
他悄无声息地带上房门,转身离开了。
许黎川很少这么近距离,怀有耐心地去看一个女人。
尤其这个人还是夏云初。
她体内的药效已经稳定褪去,但脸上仍然留着潮红。像高.潮时候的女人,从血肉里透出来胭脂色,如同一场悄无声息的烟火,令人迷醉。
许黎川用冰凉的指腹轻触她脸上温热的烟火,讥诮冷笑:“你以为做这些我会感动?”
不过,这倒真是一枚听话又忠诚的棋子。
利用她,或许能一箭双雕。
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,是陆辰修打来的电话。
“人没事吧?”陆辰修过的是m国时间,声音听上去还很有精神。
“嗯。”许黎川淡淡应着,转身下楼。
陆辰修听出了他话音里的倦意,意味深长地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
“……”许黎川不是什么吃素的小白兔,自然领会了陆辰修话里的深意和调侃。他也懒得解释,反问,“那边情况呢?”
“闲杂人等都打发了,罪魁祸首我留给你亲自手刃。是不是很感动?”他可是从大老远特地赶过来帮他处理特殊情况的,没有功劳也是苦劳。
许黎川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:“不用,那老东西没占到什么便宜还挨了一下,说起来还是他吃亏了。”
“嗯?”陆辰修有点失望,“我以为按照你的脾气,至少要卸掉盛叶新一条胳膊,再让他不能人道才算解气。”
许黎川沉默了片刻,反问:“如果今天被下药的是莫言之,你会怎么做?”
陆辰修皱了皱眉,语气不太好:“没有这种如果。”
许黎川不理他,兀自说下去。
“如果是莫言之,你说不定会掀了整个酒会。”他一字一字地说,“但夏云初不是莫言之,你懂吗?”
陆辰修顿时就了然了他的意思。
他拿莫言之和夏云初类比。
莫言之是他陆辰修今生强求的缘分,是命里认定的唯一。
但夏云初对许黎川而言却没有这层意义。
简而言之,他不爱她。
即便她为他做了这么多,他依然不爱她。
所以他始终冷静地站在自己的角度,衡量利弊,分析回报。
陆辰修哑然,倒对夏云初那丫头生出几分同情。
“这些年她为了你明里暗里都做了不少事,你连一点感动都没有?”
许黎川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清水。
他对温度有一套近乎苛刻的标准,办公室和家里都是四季恒温的——22°。而他喝的水永远3°。
冰凉,不至于冰冷。
一如他这个人,从来疏离淡漠,令人捉摸不透。
“所有生命都是一个毁灭的过程。”许黎川看着窗外的夜色,眼里却空无一物,他缓缓说,“我曾经毁灭过,至少某一部分。所以我没兴趣在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上浪费精力。”
比如感动,比如后悔,甚至是……所谓的喜欢和爱。
“感情这种东西,是不受控制的。”陆辰修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,对许黎川说,“尤其是爱情。这也是它的美妙之处。”
许黎川不以为意:“我没兴趣。”
陆辰修淡淡一笑,问他:“你有没有觉得,其实你对夏云初的耐心比你想象中要好?我还挺好奇这背后的原因。”
十年纠缠,听上去倒是挺恐怖的。
但如果许黎川真心不让夏云初靠近他的生活,他有无数种方式让夏云初连他的影子都碰不到。
19. 利用
许黎川避重就轻地岔开了话题:“等到她没有利用价值的那天,我自然会让她永远消失。”
陆辰修淡淡道:“我一直觉得能量平衡理论在爱情里尤为适用。你让别人尝过的痛苦,总有一天,会自己亲身体会透彻。无论你信不信,许黎川,感情里是讲究因果报应的。除非你永不去爱。”
永不去爱。
多像一句带着祝福的诅咒。
许黎川只轻淡地回了两个字:“但愿。”
深夜,夏云初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。
她接连做了许多噩梦。
那些梦靥仿佛组成了十八层地狱,而她一层一层地往下掉。
最后,见到了一个黑发长裙的女人。
她站在天台边缘,微笑着,双眸含泪,朝一个小女孩伸出手:“来,到妈妈这儿来。”
她看见小女孩张开双臂,投向母亲的怀抱,却扑了个空,从二十层高楼坠下。
那个女孩,突然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……
夏云初一身冷汗从噩梦中惊醒。
窗外天光明媚,晨色温暖。
她眼珠在室内转了一圈,从天花板看到四周陈设,大脑慢吞吞地开机,终于反应过来——她睡在许黎川床上。
昨夜的记忆也逐渐苏醒……
就在这时候,房间的门被推开。
她本以为是许黎川,可进来的却是家里负责打扫的佣人。
“太太,您醒了。”
“许黎川呢?”
“先生在楼下吃早餐。”
夏云初掀开被子,也不穿鞋,赤着脚冲下楼。
许黎川果然坐在餐桌前用餐。他单穿一件灰蓝色的衬衣,看上去清俊儒雅。听见夏云初下楼的动静,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。
“谢谢你带我回来。”她难得在他面前显露局促。
许黎川端起手边的咖啡浅酌了一口:“夏云初,你自以为是的毛病该改改了。”
夏云初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深意。
他是说她不自量力,送上门给盛叶新占便宜。
“我只是想帮你。”她有点委屈,撇撇嘴说,“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说?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去帮忙了。”
“呵。”许黎川唇角溢出冷笑,“一酒瓶子把盛叶新砸进医院。你还真是帮我了我大忙。”
士可杀不可辱。
夏云初忍不住辩解道:“我有求于人,才去送钱陪盛叶新喝酒,哪能想到他胆子大到敢给我下药嘛。”
许黎川无波无澜地看着她,像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。
“你以为求人办事,只单纯地陪对方喝几杯就能搞定?夏云初,你真是单纯得可笑。除了身体你还有什么本钱?连献身的准备都没有,你打算拿什么帮我?”
夏云初咬紧了下唇,一阵屈辱感涌上心头。
她忽然笑了起来,素白的一张脸因这一笑,潋滟娇媚,艳如玫瑰。
“许黎川,你太小瞧我对你的感情和我的能力了。只要能帮到你,我没什么不可以。只是一个盛叶新不值价……”她走到他身旁慢慢弯下身,“而且,我的第一次只想交给你。”
她一番话露骨香艳,又坦率无比。
许黎川伸手将人拉进怀里,一手圈住她的腰,禁锢的强势姿态。他微眯起眼睛:“只要能帮我,你什么都可以?”
“对,我什么都可以。”
她顺势去吻他的唇,却被许黎川侧头避开了,柔软的吻落在他脸上。
他极轻地抬了抬嘴角:“夏云初,你下作得有点讨我喜欢了。”
她在他怀里张扬大笑。
“许黎川,你总有一天会爱我。”
许黎川心里不屑,嘴上却漫不经心地给她留了一线希望:“或许。”
这简单两个字却让夏云初无法自制地轻轻颤抖起来。
她等得太久太久……
“再说一遍。”夏云初搂住他的脖子,近乎贪婪地索取着他的气息,急切地说,“许黎川,我要你亲口告诉我,你有爱我的可能。”
“如果你表现得足够好,我或许有一天会爱上你。”
许黎川太知道该如何操控这个女人了。
只要他一个微笑,哪怕递上的是杯毒酒,她都会一口饮尽。
当然,甜头要适可而止。
在感情里,女人都是贪得无厌的生物,夏云初尤甚。
许黎川推开她,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,拿上外套便出门了。
夏云初赤着脚跑到窗边,看见那辆黑色林肯驶远。
她脸上慢慢绽开笑容,心满意足,抬头看天,朝阳璀璨。
似乎预示着她的爱情即将柳暗花明。
车内的许黎川接到了陆辰修的电话。
“夏云初那一酒瓶子可真没白砸,盛叶新公权私用,已经打算清点你们的资产,做抵押了。”
许黎川看向窗外,庞大的城市转醒,蝼蚁般的人离开夜宿的房子,涌向四面八方,成为这座城市流动的血脉。
他漫不经心地道:“盛叶新恐怕没那个机会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已经让人把他对夏云初做的事,传到云泊耳朵里了。你觉得他还会留他?”
陆辰修在那头悠闲地喝了口咖啡:“你觉得云泊对夏云初的感情能有多深?”
“如果利用得当,我能单凭一个夏云初就毁掉云家……”许黎川停顿了片刻,慢条斯理地补充,“还有夏家,也是囊中之物。然后,那个女人就可以永远消失了。”
陆辰修常怀疑许黎川这厮血是凉的,薄情淡漠到让人有时候想抛开他的心看看,里面是不是除了算计和利益,什么都不剩。
不过这也是陆辰修喜欢他的地方。
“如果夏云初在云泊那里不够分量呢?”
“那我就让她加重分量。”
许黎川已经设想好了所有后果以及应对措施。
从头到尾,他都是个精明冷酷的商人,只有夏云初被感情吞掉了理智,一头载进他的牢笼里。
陆辰修讥诮道:“许黎川,你玩这么大,日后夏云初知道真相,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。”
他轻描淡写地答:“她恨我也好,爱我也罢,都无关紧要。”
“那我就祝你,永不踏进爱情的修罗场。”
陆辰修有预感,一旦许黎川陷入爱里,就跌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别人渡情劫,他渡的是心劫。
许黎川没说话。
过了好一会儿,陆辰修听见他低沉平缓的声音缓缓传来:“我不会去爱谁。”
当年那场大火,已经把什么都烧干净了。
夏云初打电话去公司告了一上午的假,睡了个回笼觉,下午精神抖擞地去上班,路过休息室,看见几个秘书凑在一块边喝咖啡边聊八卦。
她无意间听了一耳朵。
“哎,银行那个盛行长今天上午出车祸了你们知道吗?听说撞得不轻,两条手臂都给压断了!”
夏云初不由得驻步听下去。
“真可怜,不过天灾人祸谁能拦得住啊。”
夏云初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插话进去:“盛叶新被车撞了?”
几个秘书一看来人是夏总监,被吓得皆是一哆嗦,赶忙放下咖啡:“夏总监。”
“我问你们话呢。”
“是……就刚刚的事,网上有消息说盛行长刚从医院出来,就被一辆车给撞了。然后又被送进医院抢救了。”
夏云初听完,一声不吭地回了办公室。她坐在椅子上才发觉自己心跳得厉害。
盛叶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车撞?
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?定是有人故意安排。
她下意识地想到了许黎川,又惊又喜。
惊的是讶异他居然会为她生气,做到这一步。
喜的是,看来在他心里,她慢慢有点分量了。
夏云初捧着脸暗自高兴了一会儿,开始思考正事。
盛叶新可以倒下,但银行行长的位置不会缺着,最有可能补上的是两个副行长和他的助理秘书……
她正在思考这三个人之中谁的上位可能性最大时,突来的手机铃响打乱了她的思绪。
是云泊打来的电话。
“喂,怎么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?”夏云初有点不解,打趣道,“你是刚醒还是正准备睡觉?”
电话那头的人口吻却一反常态地严肃:“你在哪儿?”
夏云初更莫名其妙了:“公司啊,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。”他语气不知缘由地放松下来,“只是好久不见了,有点想你。”
“正常,本小姐人见人爱,魅力无穷。”
云泊好脾气地笑笑,顺着她的话接下去:“对,人见人爱的小姐可否赏脸跟在下吃顿晚饭?”
夏云初想了想,认真地说:“明天行不行?我今天晚上有约。”
“约了谁?”云泊问,“许黎川?”
“对啊。”
她笑眯眯地,虽然这个约还没定下来,但她今晚确实只想和他一起度过。他们之间的关系需要趁热打铁。
另一头的云泊暗自捏紧了手机,话到嘴边,终究没有说出口。他纵容地笑了一下:“随你,明天就明天吧。”
“OK。”夏云初听见敲门声,抬眼看见秘书出现在办公室门口,提醒她开会。
夏云初简单收拾起桌上的文件,顺便结束了这通电话,“不跟你说了,我要开会了。”
在她切断通话的瞬间,有两个人同时听到了忙音。
20. 他是第三种绝色
一个自然是云泊,而另一个,却是此刻正坐在许氏大厦总裁办公室里的许黎川。
他监听了夏云初的电话。
就在昨天晚上她昏睡不醒的时候,他在她手机上装了窃听设备,只有她手机里有一点风吹草动,他都能立即得到消息。
许黎川摘下耳机,问罗严:“下午什么安排?”
罗严对许黎川的时间表早已烂熟于心,想都不想便熟练答道:“半个小时后您有个会议,开完会六点,正好可以去参加市长那边的饭局……”
“饭局推了。”
夏云初肯定会赶在他下班之前屁颠颠来找他。
眼下是喂她三颗枣的时候,只有这样,后面那一巴掌才能伤到要害。
许黎川食指轻轻摩挲着面前的咖啡杯口,眸光陷在神色的咖啡里,浓稠深暗。
这出大戏,正式开幕了。
此时,身在云堂的云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机,脸上阴晴不定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开口:“盛叶新如果没死透,就让他这辈子住在医院吧。”
“是。”助手之一阿元立即应声。
云泊交代:“另外派几个人暗地里保护夏云初,她要是再出点差错,你们就都滚去医院和盛叶新作伴吧。”
“是。”
云泊将手机随手扔在一旁,紧皱的眉心却始终不曾放松。
当夏云初被盛叶新轻薄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,他就知道,这十有八九是圈套。但设套的人吃定他,他没法不往里面跳。
云泊闭了闭眼睛,想起夏云初明媚的笑颜,心底不可自制地泛起一阵柔软的疼。
一想到他视为珍宝的女孩,被那么一个肥头大耳的蠢货触碰,云泊就觉得恶心。
许黎川,你何德何能?!
傍晚六点,许黎川结束会议,不出意外地接到了夏云初的电话。
“你在忙吗?”
“忙完了。”
“那我们晚上一块吃个饭。”强势的陈述句,她似乎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,“时间地点我发给你。不见不散。”
说完,她她屏息等着他的回答。
“不用。”
一如既往的拒绝。
夏云初轻轻皱眉,刚想说点什么,忽又听见许黎川请淡如水的嗓音继续传来。
“我已经定好了餐厅,待会去接你。”
夏云初只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就这样。”
许黎川没有说第二遍的兴趣,直接挂了电话。
忙音传到夏云初的耳朵里,一声接着一声,终于唤醒了她。
夏云初回过神来,缓缓笑开。
这是许黎川第一次主动约她!
她看了眼时间,立即起身去里间休息室补了个妆,再出来时容光焕发。
秘书安娜捧着一摞设计稿正好推门进来。
“总监,这是几个小组交上来的设计稿。”
自从夏云初担任菲亚集团的设计总监后,每年圣诞节菲亚集团都会举行一个珠宝展,这也是业内最盛大的展览活动。
而每次的展览都会有个主题,基本由它确定来年珠宝市场的热款。
今年圣诞节珠宝展的主题还没确定,夏云初让几个小组自由发挥,分别设计一个系列交上来由她过目,在确定这一季的最终主打理念。
夏云初将设计稿过眼一遍,最后敲定:“我们冬季珠宝系列的主题就叫“初爱”,珍珠为主打。”
她从设计稿里选出几张满意:“让这几个设计师另外组一队,我给他们两个星期的时间准备设计稿。其他人全部配合。”
“是。”安娜忍不住问,“今年您会亲自设计吗?”
夏云初不知想到什么,温柔地笑了笑:“会。”
安娜被她的笑容晃得有一瞬失神,她跟在夏云初身边两年,几乎从未见夏云初这样笑过。
她也跟着笑了一下,欠身出去了。
夏云初又从包里摸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,再三确认过美貌过后,便背上包匆匆往外。
许黎川已经到了公司门口。
他坐在车内,侧目看着悬挂在菲亚大厦外那幅巨型海报——海报上是一袭婚纱的夏云初。
旁边LED壁屏上还有他们婚纱照。
许黎川看着眼角微微抽搐。
“她什么时候挂上去的?”
驾驶座上的罗严答:“就在婚礼结束的第二天。”
许黎川皱眉要说点什么,却看见夏云初的身影从大厦内走出来。
罗严下车替她拉开后座车门。
夏云初一屁股坐在许黎川身旁,又往他身边蹭了蹭。见许黎川没有抗拒的反应,她得寸进尺地抱住他的胳膊,头往他肩上枕。
许黎川斜了她一眼,颇有警告意味地开口:“夏云初……”
“嗯哼?”她抱紧了不撒手。
许黎川有点无奈:“把你们公司外面的海报撤了。”
“噢,好。”她丝毫不反抗。
车开了一会儿,夏云初忽然说:“许黎川,我们找时间去拍个婚纱照吧。”
他们结婚结得仓促,许黎川在整件事上唯一的贡献就是点了个头。此外所有都是夏云初一手包办。
但拍婚纱照这事她一个人干不了。
许黎川无可无不可:“再说吧。”
他今天对她格外温和。
夏云初心里忽然有些不踏实了。
“许黎川……我觉得好不真实啊。”好像走在云端里,不知什么时候,云雾散尽,她就会摔得粉身碎骨。夏云初轻轻地闭上眼睛,“可是这种感觉很好,完蛋了,我好像更爱你了。”
许黎川垂眸看了她一眼,将目光转向窗外,随意地说:“那就爱着吧。”
许黎川订的是一家美式西餐厅。
餐厅位于金色大厦顶楼,算得上云城一个小制高点。
许黎川选了靠窗的位置,能看到从黄昏到夜幕,云城变幻的美景。
然而夏云初只看了眼窗外,脸色就白了。
“我们换个地方坐吧,我有点恐高。”
“你恐高?”
许黎川倒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。
夏云初勉强笑了一下,随口解释:“小时候调皮,差点从楼顶摔下去,就这么留了阴影。”
许黎川没说什么,让服务员换了位置。
菜式和配酒许黎川都事先安排好了。
前菜是金枪鱼和油封秘制火腿,主菜是五分熟的带骨西冷。
许黎川说:“你在m国长大,比起中餐应该会更喜欢西餐。”
夏云初捏着刀叉的手肉眼难以捕捉地微微一顿,眼里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,她低头笑了笑说:“我对吃的不挑,中餐西餐都行。”
这话令许黎川抬了下眼皮。
他个性理性冷静,精通心理学,擅于分析人性。
他敏感地捕捉到了夏云初语气里的反常。
不过许黎川没有点破。
他用一种考究的目光看住对面的女人。
她不经意侧过头望向落地窗外的远天,侧脸线条精致诱人,眼里带种近乎彷徨的孤独感。
夏云初察觉到许黎川的目光,极淡地笑了一下说:“我总觉得夕阳美得特别凄凉,好像所有生命力都爆发在一瞬间,然后就跌进了无边的黑夜里。好可惜啊……”
许黎川切下一块牛排送进嘴里,神色淡然如雾:“生命本来就是一场毁灭。无论我们怎样度过,最终都只会走向死亡。”
“既然注定会毁灭,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尽兴呢?”她回头看着许黎川,孩子气地冲他笑说,“我总不希望自己生命里留下什么遗憾,尤其在你身上绝对不行。”
十六岁那年圣诞节的夜晚,初雪飘落,月色流转。
月色与雪色之间,一个白衣少年向她走来。
刹那,万物失色。
唯有他,是第三种绝色。
那时候,她便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:“夏云初,要是不能和他在一起,你会抱憾终身。”
她拼了命地走向他,才赢来今天的得偿所愿。
许黎川淡淡地说:“没有谁的人生能够不留遗憾。或许有一天,你会后悔嫁给我。”
他嗓音低沉醇厚,像最埋藏多年的红酒,带着醉人的蛊惑。
夏云初笑着摇头,语气笃定:“我不会。”
他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嘴角:“但愿。”
21. 偶遇池颜丽
这顿晚饭吃了一个小时,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夏云初在絮絮叨叨地说话,从公司聊到家里的装潢设计,再聊到自己的日常小事……似乎她憋了大半辈子的话,只为了能在今天这顿晚饭上,一次性地讲给他听。
夏云初喝了口酒润桑:“你会不会嫌我话多?”
“嗯。”他点头。
夏云初正要再说点什么,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门口走进来。
她神色顿时变了。
许黎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,看见了夏云初的母亲池颜丽和一个年轻男人走进餐厅,两人在服务生的引路下落座。
期间,池颜丽不经意地四处扫了眼,正好和许黎川的眼神碰上,自然也看见了坐在许黎川对面的夏云初。
她和对面的年轻男人说了一句什么,两人一块儿朝他们这边走来。
许黎川修养颇佳地起身,颔首致意。
“夏夫人。”
他看向池颜丽身后的年轻男人,只觉得有点眼熟,未曾开口,男人已经先递来一只手。
“许总您好。”男人看一眼旁边的夏云初,脸上笑意更深,“现在应该改口叫姐夫了。”
此人正是夏云初的表弟,池颜丽的外甥——池圣元。
池家门丁不兴,又以女儿为多,池圣元是唯一的男丁,从小便是众星捧月长大。加上背景殷实,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富二代,读高中的时候闹出点事,被家人送去了澳洲,没想到居然回来了。
夏云初对这个表弟没什么感情,但表面功夫依然做得很到位:“好久不见。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语气不减亲昵。
“人刚下飞机,没想到来吃个饭的功夫就碰上你们了。”池颜丽甚是亲热地拉住夏云初的手,又满眼笑意地看看许黎川,“哎哟,看你们小两口关系这么好,我也就放心了。梨川你也是,叫什么夏夫人,应该改口叫妈了。改天回家坐坐啊。”
许黎川礼貌应道:“一定。”
池颜丽转向夏云初:“我打算给圣元在公司安排个职位,让他锻炼锻炼。”
夏云初微笑道:“当然好,我也好久没见圣元了。”
“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帮帮他,他刚进公司,职位也不好给太高,就让他从你的助手做起吧。”
夏云初脸上笑容微滞:“我这儿不缺助理……”
“你不是要忙那个冬季展吗?正好带着圣元一块儿,让他学习学习。”
“带他学习当然没问题。”夏云初保持笑容,“不过他当我助理太可惜了……”
“我刚回国也第一次进公司,职位太高惹人闲话。”池圣元一脸诚恳,“姐你就费心带带我。”
“我是怕你觉得委屈。”
“这有什么委屈。而且姨妈说公司的股份会分我百分之十三……”
“什么?”夏云初笑意彻底散了,她从池颜丽掌心抽回手,“这事,妈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?我爸知道吗?”
池颜丽见她先不给好脸,也懒得演戏,连嘲带讽地说道:“你是嫁出去的女儿,心思都放在了夫家身上,手里的股份也做了陪嫁。哪儿有空操心这些。再说了,你不为夏家考虑,我难道还不能为夏家做打算?”
她这一番话说得刺耳,夏云初终于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,冷冷一笑:“你为夏家做打算所以找了个姓池的回来?恐怕我爸也不会答应吧?”
池圣元在旁边皱起了眉:“表姐你这话就没意思了,都是一家人,什么池家夏家的?”
“你闭嘴!”夏云初冷淡地扫了他一眼,“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?”
她在管理层待久了,训下属训出一身雷厉风行的气势,轻松便把池圣元这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给震住了。
许黎川闲闲看戏,神色玩味。
池圣元是个草包,可池颜丽岂是吃素的。她不阴不阳地讥讽道:“哟,当了几年总监在妈面前都开始摆谱了?”
“我哪儿敢,这个家谱最大的不是您吗?”夏云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,“我刚出嫁,您就立马替我爸找了新的接班人。表亲终归是表的,隔着一层呢。要不然这样,我爸身体一向好,不如你们二位抓紧时间再造个人,您要是怕吃生育的苦头,我替您找代孕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,池颜丽已经被激得气上心头,一巴掌朝她脸上招呼了过去。
“混账东西!”
然而这一巴掌却没能如愿落下,一直安静旁观的许黎川出手,捏住了池颜丽的手腕。
“夏夫人。”他依然客气疏离,“说话归说话,公众场合下动手是不是有失体统?另外,我希望您搞清楚一点,如今夏云初不仅是您的女儿,也是我的妻子。没人可以当着我的面对她动手。”
夏云初感动不已。
比起挨一巴掌,许黎川这番话对她有杀伤力多了。
池颜丽脸色由青转黑,狠狠挣开了许黎川的束缚。许黎川原本也没用什么力气,自然由她挣脱。
“时候不早了。我和云初还有别的安排,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,告辞了。”
说完,许黎川微微颔首致意,握住夏云初的手转身往外。
一直到走进电梯,他才松开手。
“你们家倒是比我想象得还要热闹。”
夏云初敛眸看着脚尖,银色的高跟鞋,光彩熠熠。
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:“我这刚嫁,那边就选好接班人了,还真是完美的一家人。”
许黎川说:“舍不得家产你大可以回头去争,轮心机手段,你未必输。而且池家人接手,你父亲未必会乐意。”
“他再不乐意最终也会妥协。”
许黎川知道她话里的深意。
菲亚集团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,池家功不可没。当年夏天赐不过是个穷小子,能建立菲亚集团,全靠池家鼎力支持。于情于理,夏天赐都不会拒绝池颜丽安排一个池圣元进公司,至于接下来池圣元能不能争口气,顶替夏云初就看他的本事了。
此外,许黎川敏感地察觉到池颜丽和夏云初母女俩的关系很微妙。
按理说池颜丽只有夏云初这么一个独女,对她应该关怀备至。可自从夏云初出嫁以后,池颜丽似乎没有再过问她的情况。
看来夏云初和家人的关系,并不像他表面见到的那样简单。
22.失控
夏云初似乎猜到了许黎川心中所想。
“其实我跟我妈的关系一直不太好,她重男轻女,不喜欢我。”
“你不必跟我解释。”
而且这个解释,也实在烂透了。
回家的路上,夏云初一反常态地沉默着。
窗外,城市街头人来人往,流水一般滑过她眼底,不留一丝痕迹。
许黎川开嗓:“在想什么?”
夏云初突然回过身,一把搂住了他的腰,脸贴在他胸口。
许黎川轻皱起眉想推开她,却听见夏云初低低地恳求:“就让我抱一会儿吧,一会儿就好。”
夏云初很少有这么姿态卑微地求他的时候,她连倒贴都是强势的样子,带着几分不服输的骄傲。
许黎川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去了。
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他胸前的衬衣,过了很久,他听见怀里的女人轻轻地说:“谢谢你……谢谢你答应和我结婚。”
谢谢你让我知道,就算被夏家抛弃,我也有家可回。
搂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,仿佛想融进他身体里。
夏云初安心地闭上眼睛。
她没有告诉他,二十六年来,第一次有人站在她这边。
许黎川一动不动地任她靠着,眼眸深处却泛起一丝涟漪。
直觉告诉他,夏云初身上
会议室里暗色的窗帘紧闭,遮光蔽日。
许黎川开了一晚会,不曾察觉时间,走出会议室时,被外面的阳光刺了一下。
他轻眯了下眼睛,问身后人:“现在几点了?”
陆辰修低头看了眼腕表。
“八点。”他还补充道,“再过三个小时,夏云初就该下飞机了。”
许黎川白了他一眼。
陆辰修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跟在他身后往外走。
“你倒是够狠的,直接把人往国外一扔了事,自己在这边血洗夏家。许黎川,你还真不怕遭报应?”
“呵……”他勾了勾嘴角,仿佛在笑,眼底却是漠然一片,“我走到今天,就是为了向他们应验“报应不爽”这四个字。”
陆辰修收起戏谑,认真问他:“夏云初那边你打算怎么办?你关不了她一辈子。”
许黎川转头看着他:“为什么不能?”
他神色平静,却决绝残忍得可怕。
陆辰修几乎被震住,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缓缓出声问:“你爱她?”
“不爱。”许黎川几乎没有犹豫,一字一字地告诉他,“但我也不打算放手。”
他不爱夏云初,至少目前为止。
但他不会让她离开。
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,她对他而言死而复生的人,是他肮脏灰暗的人生唯一的美梦,他不可能放手。
陆辰修轻轻摇头:“你真的是个疯子。”
许黎川不理,重新迈开长腿往前:“该我拿回的东西,该他们还的债,这回就一次性都算清吧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里,股市一阵腥风血雨。
五家不知名的公司光速破产,牵扯出背后最大的股东夏天赐。此外,夏天赐上个月收购的许氏集团,其实是个大麻烦,它有一笔被包装成货单项目的巨额债务,合同签署也是漏洞百出。债权方是一家从未听说过的公司——风华集团,单凭合同打官司,菲亚集团一定输得一塌糊涂。
夏天赐几次上门想求对方宽限几天,都被拒绝了。
此外,陆杉资本再度出手,不仅针对菲亚集团,连同菲亚集团上下游的连锁企业一并做了资产审核,结果都不乐观。更加雪上加霜的是,夏天赐控股的那几家公司的多名股东,联合起来揭发夏天赐偷税漏税洗钱等行为。
就连池颜丽也一块被拉下了水。
前段时间还风光无限的企业家,转眼就身败名裂,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。
夏天赐被逼到了绝路,短短几天间苍老得不成样子。
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,他想到了云泊,慌慌张张地给他打电话求救。
“云少……云少你救救我!求你救我这一次!你……你看在云初的份上,看在云初的份上救救我!我是她爸,她……等她回来,我就逼她离婚,让她嫁给你……”
“云少!云少我求求了!你上次都帮过我,这回不能见死不救!”
夏天赐就差没隔着电话给他磕头了。
云泊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,散漫地道:“夏总当我是什么?慈善机构?我的三十亿已经打水漂了,我没向你要债,你还来问我借钱渡过难关?”
“云少,你不救我,我真的死定了!”
“你不会死,破产申请,资产清算,顶多变成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而已。”云泊话锋一转,说,“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。”
“您……您说!”
“你去找你的好女婿,求他救救你吧。”
“许黎川?”夏天赐一愣,“他……他能做什么?”
真是个蠢货。
云泊鄙夷地皱了下眉,耐着性子告诉他:“许黎川没你以为的那么简单,一个许氏他根本不在意,他是风华集团的掌舵人,真正能决定你生死的人。”
说完,云泊切断了通话。
他抬头看一眼面前的阿元,冷冷吩咐:“盯好夏天赐,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找许黎川。”
“是。”
阿元离开后,云泊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台手机,手机里只存着他为夏云初准备的那台手机的号码。
他拨过去,几十秒的铃响过后,只有冰冷的女声礼貌客气地提醒着: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……”
她真的还在国外?
云泊是不信的,他了解夏云初,最终发现自己被许黎川骗了,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回来。
可她独身一个人能做什么?
到这一步了,她依然不愿意向他求助。
云泊狠狠地闭了下眼睛,一通电话通知手下的人:“让所有人留意一下,一旦发现夏云初的踪影立刻控制起来。”
他曾给过她机会,放手让她去追求爱。
可后果不如人意。
情爱里或许真的没什么道理好言,这一次,他绝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。
风华集团的出现太突然了。
几乎是一夜之间,关于它的报道席卷了整座云城。
它占据了以前的许氏大厦,将许氏的时代彻底颠覆。
外面满城风雨,而风华集团的真正掌权人,此刻正闲云野鹤一般在院子里清理冬天的枯枝。
罗严匆匆走来:“先生,夏天赐又找到公司来了。这回……他指名要见您。”
看来是有人给他通消息了。
许黎川不甚在意:“是时候给他个了结了。”
“您打算见他?”
“不急。”许黎川从胸前衣兜里抽出纸巾擦手,“池家的人处理一下,天灾人祸不用我教你,至于是死是残,看他们的命数。”
“是。”
许黎川顿了片刻,淡声问:“欧洲那边呢?”
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,罗严心领神会。
“有人看着太太,她独自下飞机后,就坐上接机的车去了酒店。这几日都待在酒店房间没有出门。”
许黎川不敢去揣测那个女人此刻的心情,她对他那毫无保留的伟大的爱,依然如故吗?
会的。
他知道她爱他,比这世界任何人都更爱他。
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原谅,淡忘。
“看好她。”许黎川吩咐,“帮我订下周六去欧洲的机票。”
罗严心里暗暗吃惊,先生这是真的打算飞去欧洲度蜜月?
虽然心里困惑不解,但罗严表面不动声色地应下:“是。”
先生的吩咐他只需照办,别的不该他多问。
许黎川难得还想起令一个人来。
“疗养院里那个,最近状况怎么样?”
罗严正打算和他说这事。
“看护说他最近状态好得有点奇怪,也很配合治疗。今天早上他还让看护打电话来,说想见您一面。不知道又想玩什么把戏?”
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,还能玩出什么花样?
许黎川冷淡地抬了抬嘴角,长腿一迈,往外走去。
“去看看。”
行车路上,许黎川淡漠地看着窗外。
冬日午后的阳光暖得没有一丝威慑力,但却诱人。车窗半落,他放任几缕暖光射进车内,他缓慢地伸出手,截住一掌心明媚。
许黎川无端端地想起那个女人。
她耀眼夺目,底色却是凉的。
飞机上,他递给她水让她吃药的时候,她两眼感动,情真意切……她信他。
许黎川闭了闭眼睛,不再去想,重新合上窗户。
几乎就在同时,一辆计程车从他身旁经过。
后座车窗关得严丝合缝,不留空隙。
如果费心去看,能看见女人轮廓剪影。
清丽,清冷。
她目光平静,穿过缓缓上升的车窗,看向车内的男人。
她只捕捉到他的眉眼,黑色俊朗的长眉,黑色深邃的瞳孔,都是属于黑夜的,残忍深远永远冰冷的黑夜……
女人脸上没有脂粉的痕迹,她眼下有睡眠不足的青黑,眼睛却亮得可怕。苍白的嘴唇缓慢翕动,她无声地拉开序幕:“许黎川,我回来了。”
黑色林肯轿车停在疗养院门外。
罗严等在车里,许黎川独自下车去见那个已经被折磨得形容枯槁的男人。
罗严放下车窗,正准备替自己点根烟,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。
罗严摸出手机一看来电,顿时色变。
“太太?”
他一向擅长隐藏情绪,此时也不免惊骇得瞠目结舌。
夏云初一身黑衣,戴着顶鸭舌帽,匿身在几十米外,静静地看着那辆黑色轿车,眼里没有半点笑意,声音却很温和。
“罗助理,意外吗?”
罗严已经从震惊中抽身,冷静地问:“太太,您在哪里?”
夏云初似乎底笑了两声:“在家附近安排了那么多保镖防卫,我怎么回去休息?”
那一群保镖,武装到了头发丝。
莫说许黎川那栋房子本来就位置偏僻难找,即便仇人找上门,也未必能活着靠近。
罗严紧张地说:“太太,您不要轻易靠近,我马上过去。”
那群保镖里不少是新安排的人,由于罗严部署人手的时候没想过夏云初会在这时候回来,没向他们特别交代。万一有不长眼的伤到了夏云初,不知道许黎川会是什么反应。
夏云初淡淡道:“你最好快点,我没什么耐心。”
说完,她切断了通话,看着几十米开外那辆黑色轿车发动起来,风一般急不可耐地朝前驶去。
夏云初勾了勾嘴角,掌心一松,手机落地。
她抬脚踩过去,一步步走向疗养院。
这里极静,安谧得仿佛一座死人谷,每一栋楼似乎都长得一样,而她要找的,是最不同的那一栋。
最终,她在一条小路的尽头,找到了那栋复式小楼。
夏云初抬起头看见二楼窗帘紧闭。
她迈开步子,悄无声息地走进去……
52. 诛心
许君严依然是皮包骨,坍缩在病床上,身体正在逐渐变成萎靡的一团。
许黎川吩咐人定期给他注射定量的毒药,让他内脏慢慢衰竭。
但同时也会给他提供治疗,让他痛苦却不至于死去。
“许黎川……”许君严瞳孔已经慢慢失去了原来的颜色,变成青白,看上去像个可怖的活死人。他笑着,像随时会断气一样,“恭喜你啊…终于报仇了……忍辱负重这么多年,终于到头了。”
“到头了?”许黎川仿佛听了个笑话,他缓步走到病床边,“这只是个开始。接下来,我要把你送到公众面前,你不是享受万人敬仰的荣耀吗?那么他们的唾弃你也应该尝尝。”
许君严阴森可怖地笑着,他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,尊严人性早就被摧残干净了。
他还有什么可在意的?
“夏天赐还活着……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得,更有耐心。”许君严盯住面前的男人,他的嗓子被胃酸俯视得千疮百孔,低笑时像面破鼓在震动,“你该不会……手软了吧?莫非……你爱上了你仇人的女儿,下不去手?”
许黎川沉默地看着他。
那张人皮骷髅一样的面皮底下藏着什么?那已经开始慢慢衰竭地心脏里又藏着多少肮脏的算计?
他忽地笑了一下,似嘲讽似鄙夷。
“心慈手软你已经给了我前车之鉴了。如果不是你当初一时心软,留我一条命放在身边,我也不会有今天,你放心,我不会重蹈覆辙。”许黎川告诉他,“你就这样继续生不如死地活着,等夏天赐的死讯吧。”
许君严那双浑浊地眼里似乎迸出光,又被小心翼翼地压了下去:“他女儿……你的好太太,你又打算怎么处理?”
许黎川盯着他,突然瞬间明白了什么。
许君严知道!
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夏云初的身份……即便拖着这么一具残骸,这个畜生依然想引导他,让他亲手杀了夏云初?
许黎川拿起床头托盘里准备好的注射剂,将里面的东西不紧不慢地推进输液瓶里,看着它经由透明的管子钻进许君严这具残破的躯壳里。
这些药剂会让许君严的血液烧灼沸腾,会腐蚀他的内脏,让他生不如死。
他看着许君严的脸逐渐扭曲起来,心情愉悦,便微笑着在口头上遂他的意:“至于夏云初,等利用完了,我自然会让她粉身碎骨。你好好活着,别错过这一切。”
别错过,绝望的每个瞬间。
病房门外,黑衣女子站在阳光下,浑身轻轻发抖。
好像赤身裸体被扔进冰天雪地里,周身没有一处不冷。
她想笑,咧开嘴,却先尝到了一点苦味。
她真是蠢到极致。
当听见他说“我打算和你试试”的时候,她便心花怒放,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。
她以为,等了十年,终于等到他的目光,上天终于愿意给她一点眷顾。
到头来,不过一场骗局罢了。
夏云初慢慢地转过身,脚下千钧重,身体却又很轻。
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,她看见了走廊尽头敞开的窗户,恍惚地想从二楼跳下去,能伤到什么地步?
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女人飘摇的身影。
她把自己扔下天台的那一刻,在想什么呢?
夏云初没来得及琢磨清楚,突然听见一道陌生的叫声:“你是什么人?”
她回神,楼梯口出现一个护士打扮,满脸惊慌的女人。
病房里的许黎川自然听见了外面的动静。
他心里没由来地一慌,转身疾步往外,拉开门眼角余光只捕捉到一抹飞速冲下楼的黑影。
许黎川追过去,只看见被撞得滚下楼梯的看护疼得缩成一团在喊痛。
他脸色微沉,冲下楼,四周一片阒然。
那个黑衣人仿佛凭空消失了。
就在此时,许黎川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,是罗严打来的电话,他声音里有一丝难得的慌张。
“先生,太太回来了!”
许黎川心底发寒,是他低估了她。
“她来过疗养院。”许黎川冷声吩咐,“调人过来,把疗养院附近都封锁起来,一寸寸找!”
“是。”
百余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涌进疗养院,每块地皮都翻遍了依然没发现夏云初的踪迹。
许黎川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罗严则收到北欧那边传回来的消息,他心吊在半空,惴惴不安地上前,硬着头皮告诉许黎川:“先生,欧洲那边让人直接进酒店查房……太太不在,顶替太太留在那边的,是个空姐。”
他在飞机上骗了她,她同样利用飞机上的空姐来金蝉脱壳。
呵……真是好极了!
一名黑衣保镖捏着个手机匆匆走来,却不敢贸然靠近许黎川,只把东西交给罗严。
“罗助理,这是在前面草丛里发现的。”
许黎川只瞥了一眼,就认出了这是夏云初的手机。
她曾经问过他有没有监听她的手机,那时候她便知道答案了。只是他否认了,她就接着自欺欺人。
许黎川闭了下眼睛,缓缓说:“罗严,去找找车上有没有定位器。”
罗严一愣,立即转身去办。
果不其然,他在座位底下摸出了一个微型的定位追踪器。
显然夏云初就是根据这个东西,一路追到了疗养院。
罗严惊骇不已:“太太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?”
“那天让你去买奶茶的时候。”
许黎川口吻很淡,喜怒不辨,但仔细看,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紧成拳,骨节泛出苍白。
她给他机会,也给自己留了退路。
很好,夏云初,很好!
许黎川猛地转身,灰色的风衣被冷风扬起,线条凌厉。
“去见见夏天赐。”
夏天赐突然接到一通来自风华集团的电话,说总裁同意和他见面。
见面的地点就在夏家。
夏天赐心里虽然困惑,但还是遣散了家里的人,恭恭敬敬地等债主大驾光临。
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,不过见到许黎川出现的那一刻,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两口凉气。
许黎川进门后,顾自坐在沙发上,看着夏天赐卑躬屈膝地端来茶水,一脸讨好。
“许总,喝茶。”
许黎川抬了下嘴角:“岳父大人看见我,好像并不意外?”
夏天赐不敢供出云泊,只尴尬地赔笑。
“黎川,你是云初的丈夫,我们是一家人……这个,你没必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吧?”
“一家人?”许黎川冷笑,反问道,“你向云泊求助的时候,是不是也用夏云初当诱饵,来引他上钩?”
他忽然替夏云初感到不值。
她求他放夏天赐一条生路,而这个男人,从头到尾也没拿出半点父亲的样子。
夏天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搓着手,依然赔笑脸:“黎川,我那是一时糊涂了……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云初她肯定也不希望我走投无路……你就看在云初的面子上,帮帮我。许总,我求你了!”
53. 以命相搏
许黎川喝一口清茶,略苦。眼神在客厅里游走了半圈,重新落到夏天赐脸上,显得有些漫不经心。
“十八年前,夏总你抛弃妻女,另攀高枝,接着池家的声势上位,建立起菲亚集团。”许黎川微笑了笑,举杯敬他,“真是薄情寡义的典范。”
夏天赐一张脸彻底垮了,他羞愤难当,气得浑身发抖,却不敢吭声。
许黎川把瓷杯搁在茶几上,支起长腿,两手交握随意地搭在膝头。
“说来也凑巧,也是十八年前12月17号下午四点。夏总你开着车经过西林燕郊,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个浑身是血的小孩拦住你的车,求你救命,不过夏总你调头就跑了。”
夏天赐眼角跳了跳,心虚得膝盖一软,瘫坐在地。他艰难地抬起眼皮去看许黎川,嘴唇哆嗦着:“你……你都记得?”
“你以为我凭什么活到现在?”许黎川仍然淡淡微笑着,眼里却浮现杀意,“十八年了,欠的债,也该还了。”
夏天赐脸色青白,恐惧袭上心头,他爬到许黎川脚边,抓住他裤腿不住哀求。
“许总,许总你放我一马!你……你看在云初的份上……”
许黎川皱了眉,一脚将人踹出去半米。
“你有什么资格拿她当筹码来和我谈?”
夏天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顾不上自己一身狼狈,又想重新扑上去再替自己求点生机,这回,他被罗严拦住了。
“许总,许总我求求你……”
“好,我给你个机会。”许黎川从沙发上起身,缓步近到他跟前,轻描淡写地说,“血债血偿,你们夏家欠我的,你说我是拿你的命,还是夏云初的命来祭奠?”
夏天赐浑身猛地一颤,许黎川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。夏天赐面如死灰,挣扎了好一会儿,像是有所决定,他颤颤地吐出口气说:“拿我的吧……我对不住你,我是畜生……可云初,云初她是无辜的。她那么爱你……你就当发发慈悲,给她留一条生路吧。”
许黎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半晌,缓缓开口说:“我给你一天时间从云城消失,如果再让我听到你的消息,我就让你人间蒸发。”
罗严闻言不由得诧异回头。
先生这是……打算放他一马?
夏天赐为保住一条小命,喜极而泣,跪在地上连连磕头。
“谢谢许总……谢谢许总!”
许黎川扯松领口,迈步往外。罗严快走两步,追上去,忍不住出声:“先生……”
许黎川轻一抬手,罗严即刻闭嘴。
坐进车里,许黎川闭目休息。
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夏云初那张脸。
如果她刚刚在场,会怎么做?
她会怎么求他放她父亲一马?
如果她知道他最终因她一瞬心软,留夏天赐一条命,那张令人捉摸不透的脸上又会露出怎样地表情?
是不是可以抵消掉,她在病房门口偷听到的那些诛心的话?
许黎川突然很想见到她,想看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,想读她的心。
那个女人那么会做戏,真心和假意之间,会露出什么端倪?
他意识到了这个女人的有趣。
感性时飞蛾扑火,天真烂漫得一塌糊涂,而理性时,清醒无比步步为营。
她的爱和恨,他突然都想好好品尝。
许黎川离去后,夏天赐仍然瘫坐在地,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爬起来,楼上传来脚步声。
他回头看见走下楼来的云泊。
是的,早在许黎川来之前,云泊就先一步来拜访了。他藏身楼上,旁观了这出好戏。
夏天赐没力气再应付他。
“云少你自便吧,我要去订张机票。”
云泊单手按住他的肩,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留了下来:“你真打算离开云城,放掉自己的拼搏了大半辈子的家业?”
“命不在了,就什么都没了。”夏天赐狐疑地看着他,眼底还有一点死灰复燃地希冀,“云少您……您愿意帮我?”
云泊勾唇一笑:“自然,你知道的,我爱云初。爱屋及乌,我当然不会忍心看着你多年心血付之一炬。”
他说完,看了眼身后的阿元:“给夏总倒杯茶。”
阿元立即恭顺照办,端了杯茶来,云泊接过亲自递到夏天赐手边。
“你以为许黎川真的会放过你吗?”他声音温和,却有十足地诱导性,“他那个人心狠手辣,锱铢必较。何况你和他之间是深仇大恨。而且你真的放心一走了之,把云初留在他身边吗?”
夏天赐被他这番话说得愈发心神不定,他喝了两口茶湿润了发干的嘴唇,无助地问:“那……那我应该怎么办?”
“只要云初自己愿意离开许黎川,接下来的,都可以交给我。”
夏天赐面露难色:“可是你也知道云初她爱许黎川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云泊微笑看着他,轻声说,“所以,我需要你帮忙。”
“我……我能做什么?”
“借你的命给我。”
夏天赐浑身一僵,刚想说点什么,突然内脏一阵绞痛,他手中瓷杯落地,人从沙发上滚了下来。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眼前的男人,脸上青筋暴起:“你……你给我下毒?!”
云泊转身从茶几上抽了张面巾纸,不紧不慢地擦掉手背上溅上茶水,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天赐,像看一件无关痛痒的死物。
他一脚踩住他的喉咙,缓慢地碾着,微笑告诉他:“不,不是我。强迫让你服毒自杀的是许黎川。”
夏天赐绝望地抽搐着,浑身痉挛,他死死盯着云泊,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。
几十秒过后,他身体的震动幅度慢慢弱了下去,最后完全不动了。
云泊冷淡地吩咐阿元:“处理一下现场。”
“是。”
云泊低头看腕表,还有一个半小时,钟点工就会上门。
不出半天,夏天赐自杀的消息就会传遍整座云城。
云泊淡淡地勾了勾嘴角,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那张全家福照上。
照片上的夏云初只有二十岁,一袭黄裙,明艳美丽,不可方物。像极了她喜爱的黄玫瑰。
云泊伸手隔着玻璃框去触碰她指尖,神色温柔得不成样子:“云初,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走向我。”
夜幕深沉。
风华集团,总裁办公室内静的可怕。
许黎川坐在沙发上,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电视屏幕,妆容精致的女主持正神情严肃地播报紧急新闻:“今天傍晚,菲亚集团董事长夏天赐被钟点工发现,在家中书房服毒自尽,死前,他留下一封遗书……”
“呵……”许黎川眸光深寒,嘴角却溢出一丝冷笑。
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吓得噤如寒蝉。
就连罗严也不敢贸然上前。
“还没有夏云初的消息?”许黎川眼风朝他们扫过来,一群人险些被空气中暴增的压迫感逼得跪下。
其中一名黑衣男子迎着头皮答话:“先生,太太她……她反侦察能力很强,没留下任何消费记录,所有社交网络都停用了。”
不等许黎川出声,罗严赶紧接话:“先生,我加派人手,就算将整座云城翻过来,也要找到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许黎川目光缓缓移回电视屏幕上,“她会来找我的。”
如果夏天赐没死,夏云初短期内未必会现身见他。
但眼下,夏天赐不明不白地服毒自杀,依照夏云初的性格,她不会躲在暗处,她一定来找他。
至于她会怀着怎样的心情,在什么时候出现,他猜不透。
许黎川突然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心悸,他闭了闭眼睛,再睁开,深眸里古井无波。
“罗严,对菲亚集团收购拆分加快速度。另外去联系陆辰修给银行那边施加压力,让他们尽快对夏天赐的资产进行清算拍卖。”
“是。”
“出去吧。”
罗严恭敬地请示:“那我待会安排司机过来接您?”
“不用,我今天想自己开车回去。”
“是。”
一阵轻细的脚步声过后,办公室里陷入阒然。
许黎川仍然坐在沙发上,他把玩着自己的手机,手机漆黑的屏幕平静地倒映出他的脸。
良久,他起身拿上外套往外。
他独自走进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,这里静得只有他脚步的回声。
突然间,裤兜里的手机发出嗡鸣。
许黎川看了眼屏幕,没有显示来电号码。但他心里有数,于是接听了。
“你在哪?”
他的私人号码知晓的人没几个,而在眼下这个时候,选择用这种隐秘的方式给他打电话的,只有夏云初。
“呵……”夏云初讥讽地笑了一下,声线紧得微微发颤,“许总是想我,还是想我死?”
她的声音一字字传进他耳朵里。
里面情绪太多,他一时分辨不清。
他说:“夏云初,来见我,我们聊聊。”
“聊什么?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,不如你直接告诉我,省得再花心思来骗我。”
许黎川微微皱眉:“夏云初……”
他刚叫出口她的名字,直觉地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意从侧后方袭来。他本能地躲避,泛着寒光的锋利刀口擦破了他的衣服。
许黎川回头再度见到了夏云初,她黑衣黑发,衬得那张巴掌小脸愈发苍白尖削,只有那双眼睛,猩红充血,与其说恨,不如说绝望。
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拿着把刀来找他搏命!
54. 你这个混蛋
许黎川捏住她的手腕:“夏云初,你别发疯!”
她盯着他,眼里隐隐可见水光,却不见退让。
“许黎川,你杀了我啊。”
许黎川在瞬间就弄明白了她的意图。
不,她不是来杀他,她是来求死的。
他周围,无论何时都安置着保镖,哪怕在这种地下停车场,也有人在暗中保护。一旦发现许黎川真的有生命危险,暗处的人就会动手。
许黎川眼神骤沉,他扣住她的肩膀,将人重重地按在车门上,用身体挡住了她。
“夏云初,跟我聊聊。”
她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“聊什么?让你再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玩弄?你答应过我……答应过陪我一起走,陪我度蜜月,你答应过我!你答应过我,会留他一条活路!”她情绪终于失控,泪水汹涌,她崩溃得歇斯底里地朝他吼,“你这个骗子,你这个混蛋!”
无论是骗子,还是混蛋,都是他应得的称呼。
许黎川任由她放肆,伸手去夺她手里的刀,嘴里冷静地说:“夏云初,你说的没错,我是个混蛋。我们来日方长,你可以慢慢算计怎么对付我。”
夏云初没有挣扎,她松开手,任凭他将刀抢走,远远扔出去。
“来日方长?”
她缓慢地抬眼看着他,那种陌生的眼神令许黎川很不舒服,他不悦地皱了下眉,低声命令:“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!”
“那我应该怎么看你?”夏云初嘴角溢出冷笑,她抓着他的衣领,凑到他眼前,和他贴得极近,呼吸可闻,但她脸上半点暧昧神色都没有,留下的只有悲凉,“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脱光了送到你床上,满眼爱意地求你上我?”
她用最绝望的声音,说着那些露骨的话。
“够了!”许黎川对她的耐心终于被消磨干净,他一手掐住她脖子,“夏云初,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。”
她丝毫不抵抗,甚至仰起头,将纤细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他的虎口下。
“许黎川。”她闭上眼睛,轻声说,“我们夏家……再也不欠你什么。”
一句话,将他们之间拉开泾渭两端。
许黎川眼底戾气骤生,他发了狠,虎口收紧切断了她的呼吸,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字冰冷地告诉她:“夏云初,你休想!”
然后他松开手,神色淡下去,只剩下一张漠然的面具。
“夏天赐的死跟我没关系。”
夏云初几乎站不稳,两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,看进他眼底:“你以为我还会信你?”
狼来了的故事,古人倒是有前车之鉴。
“信不信是你的事。”许黎川去擦她脸上的泪痕,他指腹柔软温凉,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的痕迹,而后他收回手,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,品尝她的味道。苦涩的,像极了他一贯喝的黑咖啡。他低声说,“夏云初,你不是说如果哪一天,你不爱我了,会杀了我吗?我们不妨一块等那天来临,如何?”
他知道她仍然深爱着他。
在这场对决里,他始终占据上风。
抵在他胸前的手慢慢卸力,他知道今天这一场对弈该结束了,她太疲惫了。
许黎川没有半分犹豫,在她撤开手的同时,拉开车门。
他说:“回家吧,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夏云初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,一路上她都盯着窗外,灯火绵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。
“许黎川……”她缓缓开口,嗓子干涸,声音沙哑,“说不定,你真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上。”
他不甚在意:“你努力。”
许宅四周寂然无比,唯有一栋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儿,没有半盏灯火,冷冷清清。
许黎川在这栋房子里独自生活多年,从未觉得寂寞。
直到她消失的这几天,他每天回来,看见一室冷清,会突然有些不适应。
如今她又回来了。
许黎川站在玄关,看着夏云初独自往楼上走。
她下意识地想去开主卧的门,手碰到门柄,像是被烫了一下,猛地缩回来,转身走向客房。
许黎川轻皱了下眉,等她走进客房,他迈步朝书房走去。
打开监控,他看见夏云初在穿衣镜面前脱掉了自己那身黑色衣服,露出净白如玉的身体,修长匀称,只是偏瘦了些。
光看着,许黎川便觉得自己身体有了反应。
他贪恋她的滋味,分开这几日,对她身体的眷恋便越深。
许黎川目送她走进浴室,轻轻地闭上眼睛压抑地吐出口气。过了一会儿,他睁开眼睛,打了通电话给罗严,交代了一些公事,顺便推掉了明天的高层会议。
罗严已经从暗中保护许黎川的保镖那里得到消息,有个女人在停车场袭击了许黎川,但随后,许黎川却带着她上车回家了。
罗严当时就猜到了女人的身份。
眼下,许黎川又腾出来一天的空闲,想必也和夏云初有关。
罗严没有多嘴去问,只报告另一件事:“先生,云家那边有动静,他们的地下钱庄里最近进了一笔巨额黑钱,要洗干净流往东南亚那边。届时云泊应该会亲自出面。”
云泊这两个词刺激了许黎川的神经:“打听清楚准确的时间地点,到时候送他一份大礼。”
“是。”
罗严正等着许黎川挂断,忽又听见他转了话锋,淡淡说道:“明天安排个营养师来家里。”
罗严不明白:“营养师?”
“嗯。”许黎川没有多解释,结束了这通电话。
夏云初太瘦了,应该养养。
许黎川放下手机没过多久,就接到了陆辰修的电话。
“说。”
这口气算不上好。
陆辰修倒是难得好脾气,似笑非笑地打趣道:“我刚打算给你送个好消息,许先生又怎么了这是?”
许黎川默了片刻,轻声说:“夏云初回来了。”
陆辰修收起戏谑。
“她认为你不仅骗了他,还弄死了她老爸?”
“……”
得到了默认,陆辰修毫不留起地讽刺道:“她倒也没冤枉你。”
许黎川一向是个懒得解释的人,只淡淡说:“我没动夏天赐,至少没要他的命。”
陆辰修倒有些意外,他从新闻上看到夏天赐服毒自杀的消息,当时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许黎川。
“人不是你杀的,那会是谁?”陆辰修开始去想和夏家有仇怨的,但多半都是生意场上的事,如今夏天赐跌落谷底,半点构不成威胁,谁也没必要花心思再去要他命,除非……他敏感地联想到一个人,不由得皱了皱眉,“云泊?”
许黎川按了按眉心,说:“他前面消失了一段时间,这两天又在云城出现了。”
“你怎么跟夏云初解释?”
“她不信我,怎么说都没用。”
显然,狼来了的次数太多了。陆辰修没心没肺地扯了扯嘴角,问他:“你要是正打算和夏云初过一辈子,这事必须尽快解决。如果没有这个打算,把她送出去,送得越远越好,等你空下来查明真相,再告诉她。”
而这两条路,许黎川都不想走。
他没考虑过一辈子,却也不打算现在放手,让夏云初离开。
监控器里,夏云初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,她穿着浅蓝色的丝绸睡衣,吊带长裙,外面还有一件同颜色的外套。他轻眯了下眼睛,倒觉得这女人最适合穿他的白衬衣只露出两条修长的腿。
他看着她蹲在地上,去翻换下来的旧衣服口袋,从里面搜出了一副微型接收器,塞进耳朵里,按下一个按钮。
几乎是同时,许黎川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杂音。
他太熟悉这种杂音的来源了。
他没心思和陆辰修多废话,只问他:“你打电话来,打算说什么?”
“夏家的资产,除了我该拿的那部分,都已经入你的账了。合作愉快。”
许黎川嘲弄地翘起嘴角,将陆辰修的话简单地复述了一遍:“夏家的资产都已经划到我名下了,至于陆辰修,他该拿的部分也已经拿到了。我们合作得很愉快,你听清了吗?”
陆辰修愣了愣,反应过来许黎川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。
“许黎川?”他忍不住叫了声,通话却被切断了。
许黎川盯着屏幕里的女人,她身体一僵,本能地四处寻找着什么,她在找摄像头。
夏云初没有发现摄像头的踪迹,她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,后知后觉地想起门没有反锁,她下意识地想扑上去锁门,可惜还是迟了一步。
许黎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他神色淡漠如雾,一双眼睛盯着她,似乎在笑,却令人不寒而栗。
“藏在桌子底下?”许黎川将监听器当着她的面随手扔进垃圾桶,不无讥讽地道,“谁教你这些?”
他监控了夏云初的信用卡和所有私人信息,她没有购买过这些东西。
其实答案也呼之欲出。
“云泊是吗?”
许黎川往前逼近,夏云初不由自主地后退,最后被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。她心一横,咬牙道:“是又如何?”
55. 一场折磨
“如何?”他忽地笑了,伸手去碰她的脸,她苍白柔软的嘴唇,好温柔地模样,轻声问,“告诉我,你想听什么?”
她一开始想听一个结果,听一个心安,听他说,他会和她一起走。
现在,她想听什么呢?
夏云初背贴着冷冰冰的墙壁,忽然有点无力,她闭了闭眼睛,挥开许黎川的手:“我什么都不想听,我累了,我想休息。如果你生气,要怎么对付我,都留到明天行吗?”
她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他。
许黎川心里忽然升起无名的怒意。
“不行。”
夏云初冷静地看着他,眼里没有半点生气,像两潭死水:“你还想要我怎么样?”
她这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许黎川。
他捏紧她的肩膀,俯身吻了下去。
夏云初身体猛地一抖,而后用力抵在他胸前想推开他,却是徒劳。两人之间悬殊太大,她轻松被钳制。夏云初挣扎着避开他的唇舌纠缠:“许黎川!”
他喜欢她这样生动的愤怒。
喜欢她连名带姓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。
品尝她的爱恨,让他觉得自己仍然鲜活。
他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垂:“告诉我,你想要我。”
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你混蛋!”
他嘲弄低笑,不以为意。
夏云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脸颊绯红,羞愤地闭上眼睛。
许黎川轻吻着她,强硬地撬开她紧闭的牙关,和她纠缠不清。
可她的身体和心灵深处终究都眷恋着身上这个人,她慢慢有了反应,身体趋利避害,开始不由自主地迎合。
许黎川睁开眼睛,眼前的女人依然双目紧闭,眼角拖着一道泪痕。
他沿着水痕一寸寸吻上她的眼皮,感受着她的颤抖。
“夏云初……”他一向不习惯解释,此时不知为何,却愿意和她说第二遍,“我答应过尽力不伤你父亲的命。无论你信与否,这点,我没有骗你。”
她闭目不语,半晌,睁开眼睛问他:“你完了吗?完的话,麻烦你让一下,我想去洗澡。”
许黎川一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,他放低了身段,再度向她解释,却得到了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回应,他的好性子到头了。一把将人从床上捞起来,抱进了浴室。
“正好,我和你一块洗。”
她酸软得厉害,几乎站不稳,任由他清洗。
夏云任由他将自己清洗干净,裹紧浴袍里抱上床。
以前她想方设法睡到他身旁,而现在,她却背对着他,蜷缩起身子睡在角落,一张大床,她无声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远。
许黎川轻轻皱眉,本想将人捞回来,手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,却听见她轻声说:“我累了许黎川,让我睡一会儿吧。我不想再折腾了。”
他的手僵在半空,缓缓收回。
56. 追悼会
夏云初的确是累了,她累极了。
她恐高,但从机场直接飞回国连着十几个小时,却连眼睛都没闭一下。
下飞机后,又心惊胆战地过了好几天,恶梦般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向她砸来,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。
她终于得以休息,这一觉,她睡得很沉。
连自己在梦中放声大哭都未曾醒来。
被惊醒的是许黎川。
她呼吸转急的瞬间,他便在黑暗里整开了眼睛,扭头去看,紧贴着床边缘缩成一团的女人两肩颤抖着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他皱了下眉,长臂一伸,终是将人搂紧怀里。
她在他臂弯里挣扎了一下,很快就安分了下来。
一双小手死死抓着他胸前的布料,仿佛怕一松手,他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许黎川极轻地叹了口气,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抓着,往他怀抱深处钻。
怀里这个小猫似的女人,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和他抵死挣扎,闹得像一头小野狼,凶悍又倔强。
夏云初一觉醒来,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许黎川怀里。
他仍在熟睡,呼吸清浅地拂过她额头,她小心地从他怀里抽身,刚坐起来,又被抓住了手臂。
“去哪?”
她也不挣扎:“我饿了。”
“等一会儿。”许黎川掀开被子下床,顺手去摸手机,交代她,“你先去洗漱。”
他走到阳台简单打了个电话。
等夏云初整理完下楼,一名正在往餐桌上布置早餐,东西都摆好了。
他冲坐在桌前翻报纸的许黎川恭敬地欠了欠身,随即离开了。
夏云初走过去坐下,一声不吭地吃东西。
她饿极了。
许黎川看着她吃,自己只偶尔动动刀叉。等她吃完,他才开口:“你父亲的追悼会十点举行,我已经安排罗严准备花圈送过去了。我今天有空,可以陪你去看看。”
夏云初抬头看他一眼,拒绝得很干脆:“不用了。”
许黎川难得在她这里吃瘪,表情起了点微妙的变化。
“夏云初,你最好适可而止。我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好的耐心陪你玩。”
话一出口,他便顿觉有点失言了。但拉不下面子改口,只去看夏云初的脸色。
她化了淡妆,昨天的脆弱神色被脂粉遮去了大半,此刻面无表情,精致得倒像个假人。
她抬眸看了他一眼,说:“原来在许总眼里,人命不过是玩玩而已?那您还是另外找人取乐吧,我玩不起。”
她口吻不冷不热,听着刺耳。
许黎川考虑到她眼下情绪容易失控,不与她计较这些。
他看时间差不多了,一通电话叫来司机送他们去追悼会现场。
殡仪馆外面来宾众多,远远看去,是一片乌泱泱的黑色不断涌入,大部分都是夏天赐生意场上所谓的朋友。
他们未必多伤心,但媒体记者面前该表露的悲伤,该掉的眼泪一点都不会少。
夏云初面无表情地走在他们中间,倒显得麻木不仁。
有眼尖地记者认出了她,蜂拥着围上来,抛出一个个尖酸刻薄的问题。
“夏小姐,许多公众都认为您父亲的死不是自杀,您怎么看?”
“夏小姐,您这几天都没有路面听说是和许先生去度蜜月了,在许氏这么危机的关头,您出去度蜜月合适吗?”
“夏小姐夏小姐,听说您已经被赶出家门了,这事是真的吗?”
“……”
许黎川跟在她身后,等她回头,只需要一个求救的眼神,他便会上前替她解围。
可那个女人连步子都没停一下,纤细的身影在水泄不通的围攻里像一把单薄的刀刃,为自己劈开一条缝隙。
“这是我的家事,这些问题我一个都不会回答。如果有哪家网站、报社敢胡编乱写,我们法庭上见。”
她面对镜头只说了这么一句,便不再开口。
那些记者们一愣,见夏云初脸色并不好看,都不敢给自己惹麻烦,转头看见几步开外的许黎川,想围上前,刚迈出一步,就被几名忽然窜出来的黑衣保镖格挡开了。
夏云初走进灵堂时,明显感觉到四周围望过来的眼神。
这是看好戏的眼神。
她本应该披麻戴孝地站在灵柩前低头垂泪,由来追悼的宾客安慰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客人似的前去悼念亲生父亲。
池颜丽头上簪着一朵哀伤的白花,两眼哭得红肿,陪在她身旁的是池圣元。
看见夏云初出现,她神色顿时凶狠起来,咒骂着扑上前:“你个小贱货还敢来!”
池圣元只象征性地拦了一下,心里倒也乐得看池颜丽收拾夏云初。
夏云初脸上不见惧色,躲也不躲,人近到跟前,她平静地低声说:“闹成这样,你是想给死人看热闹还是给活人看?”
池颜丽微微一怔,往她脸上啐了一口,骂道:“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畜生!”
骂完一抬头,发现了夏云初身后的许黎川。
她浑身发抖,两手攥紧拳,指甲插进肉里,拼命忍耐着什么。
池圣元怕她失控扑向许黎川,这回真切地上前按住了池颜丽的肩膀,将她往回带,只忌惮地看了许黎川一眼。
这种畏惧和恐慌的眼神让夏云初心脏猛地跳了两下,她没有回头去看身侧人,只是迈步走到遗像前三鞠躬,而后沉默地向遗体告别。整个过程,许黎川都陪在她身旁,但他从始至终都站着,腰身挺直,半点弧度也没弯。
他不是来祭拜的,只不过陪她走个过场。
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许黎川转头往热闹处看了眼,眸光微顿,来人一身黑色西服,神情肃穆,在保镖和记者里外三层地簇拥下朝灵堂走来。
能闹出这么大阵仗的,自然是云泊。
保镖和记者都留在了门口,他独身走进来,和许黎川目光一碰,倒是客气地微微颔首,继而和死者家属走流程似的慰问了两句,便直奔夏云初而来。
“云初。”见她脸色苍白如纸,云泊眼神里流露出心疼,“节哀顺变。”
夏云初想冲他扯开一抹笑,嘴角却僵硬地厉害,只轻声说:“谢谢。”
云泊叹了口气,伸手拉她入怀,安抚性地轻拍着她的后背,在她耳边说:“无论什么时候你需要,我都在。”
夏云初闭了闭眼睛,在云泊即将松手后退的时候,伸手抓住他。
这一细小的举动,许黎川自然是看在眼里。他神色很淡,辨不出情绪,只是薄唇微抿,嘴角收成锋利一线。
云泊身体微僵,她在这一刻给他的信任和依赖让他受宠若惊,一动也不敢动,只怕惊扰了她。
“云初,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……”
“谢谢。”夏云初松开手,抬头,眼圈泛红,却冲他露出一抹微笑,“我的事,我会自己看着处理。如果有需要麻烦你的地方,我不会跟你客气。”
云泊两眼疼惜,张嘴欲要再说点什么,一道毫无温度可言的嗓音插了进来。
“云少,不知有没有空和我聊聊?”
云泊抬眼看向说话的许黎川,四目交汇,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绷紧了,最终云泊松了松神色,点头:“好。”
许黎川临走前一把揽过夏云初的腰,将人按倒胸前,他俯下身和她咬耳朵:“别乱跑。”
说完,松开手,气息尚留,人却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。
云泊迈步跟上去。
外面天灰蒙蒙,乌云叆叇,将雨未雨,空气都有几分压抑。
四周已经被清场,只是远处还有几名记者不死心地偷拍。
云泊很随意地瞥了一眼,立即有手下人上前处理。
“云少这段日子很忙吧?居然还能抽时间出席夏天赐的追悼会,你对夏家可真是仁至义尽。”
这话里信息丰富,云泊只避重就轻地道:“云初的事,就是我的事。”
许黎川却闻言笑了。
“是吗?你对夏云初这么上心,为何不放夏天赐一马?”
他没有证据,没有把握,只不过是在诈他。
云泊心里清明,神色不变。
“许总这话我就听不懂了。”他微笑道,“池家的人都清楚得很,夏天赐自杀之前,最后一个见的人是你。单凭这点,你觉得你在夏云初心里的嫌疑能洗清几分?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,你对她的利用和欺骗……”
云泊迈步走到他跟前,低声说:“许黎川,人信任是会被透支的。等她对你失望透顶了,她怎么走近你,就会怎么离开你。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,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。”
许黎川淡淡看他一眼,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:“为了一个夏云初,你倒真是费心费力。”
“既然在你眼里,夏云初不过可有可无,为何不干脆放手?”
“我的东西,没有让出去的道理。”许黎川手插进裤兜里,神色挑衅,“有本事,你尽管来拿。不过云少最好掂清自己的分量,免得把命搭进来。”说完,他抬眼锁住灵堂门口出现的那抹纤细人影,迈步走过去。
夏云初神色看不出端倪,只问他们:“在聊什么?”
“生意场上的事。”许黎川言简意赅地回答,顺手揽着她的腰往前走。
云泊的身影挡住了去路。
他眉心微凝,目光盯着夏云初。
“云初,如果你不想跟他回去……”
57. 血淋淋的真相
夏云初只觉得腰际的手微微收紧,勒得她生疼。但她不躲不动,只看着云泊说:“那是我的家,我怎么能不回去?”
“……”
她语气淡然,却没有回旋的余地。
云泊抿了抿唇,终还是在她的坚持里让了步:“有什么事,随时联系我。”
许黎川嘲弄地轻笑一声,讥讽地话到了嘴边,却听见身旁人淡淡一句:“许黎川,我累了,我们回家吧。”
他收起呼之欲出的刻薄,温声应她:“好。”
上了车,夏云初贴窗坐着,在狭小的空间里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大。
许黎川看一眼她沉默倔强的侧脸,淡声问:“池颜丽他们跟你说什么了?”
他既问起,夏云初也不想费心跟他玩“你猜我猜”的把戏。
“夏天赐自杀之前,曾借口让家里的人离开,单独接见一个贵客。那个人,是不是你?”
“是。”他没有犹豫。
“你想杀他?”
“我曾经的确打算要他的命。”许黎川说,“但我如果真要除掉他,根本不用费时间亲自上门。”
夏云初缓慢地转过头看着他,眼里充满着困惑:“许黎川,我真的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,我不知道该怎么信你?”
“……”
许黎川嘴唇微动,却说不出半个字。
他骗了她那么多次,如今终于自食其果。
“抱歉。”他头一次觉得有些无力,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。
时间多么公平,欠下的债,总有偿还的时候。
许黎川轻闭了下眼睛,吩咐司机靠边停车,然后他让司机离开,自己坐进驾驶座,一路贴地飞行,冲向郊外。
夏云初轻轻皱眉:“你要带我去哪里?”
许黎川不语,二十分钟后,车停在了疗养院大门外。
“那天,我在病房里的话你都听见了。”许黎川回过身看着她,“不好奇里面躺着的人是谁吗?”
能被许黎川这么精心安排藏在这里的人,本就不多。加上云泊曾经对她的提醒,夏云初几乎能断定,病房里那个声音可怖的老人就是许君严。
对自己的父亲都能下这种毒手,这个男人真的是魔鬼。
夏云初的眼神让许黎川不太痛快。
“别在心里揣测我。”他下车替她打开车门,声音淡淡地说,“有问题你可以直接问,能回答的我自然会告诉你。”
夏云初咬了咬下唇,依旧一言不发。
许黎川揽着她的腰,似松实紧地禁锢,带她走进那栋复式小楼,走上二楼病房。
房间里很暗,窗帘紧闭不透一丝光。
夏云初走进去,过了好几秒才适应这里面的光线。她由许黎川引着走到病床边,看清床上的人时,不由得浑身一抖,被许黎川扶住。
病床上是个形容枯槁的老人,几乎已经不成人形。
他还活着,两颊凹陷,一层干皮贴着颧骨,随着呼吸微微鼓动。
双眼深陷,像浑浊的污潭,他泛着青白的眼珠转了转,看见夏云初时,双目睁大:“你……”
他声音粗糙沙哑,听得瘆人。
夏云初不忍心去看他,身旁的许黎川却对此习以为常。
“给你介绍一下,这位霸占许氏集团十八年,当了我十八年父亲的男人叫许君成。是我的叔父。”
夏云初惊骇地转头看他。
环在她腰侧的手已经松开,许黎川拿起旁边托盘上事先准备好的注射器,这一回,他没有把药水打进输液瓶里,而是直接将针头扎进了男人脖子上的静脉里。
“那天我和他的对话,你应该听得不明不白吧?”许黎川慢慢地将药剂推进他体内,一面轻描淡写地跟夏云初说话,“十八年前,我一家三口经历了一场车祸。当时的新闻报纸是这么写的,我侥幸在汽车爆炸前脱身,可我的父母却没那么幸运了。母亲被当场炸死,而我父亲被大面积烧伤,不得不进行植皮整形手术。幸运的是,不过两年时间,他就恢复了。”
许黎川将空空如也的注射器扔回盘子里,回头从夏云初极淡地笑了一下。
“事实的真相是,我父母都当场死亡,但我的父亲尸体,被我叔父挫骨扬灰。而后,他经过整形手术,以我父亲的名义出现在大众视野里,成为了许家的掌权人。我当时只有十岁,为了活下去,不得不假装失忆。”
他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,而夏云初却听得浑身发冷。
“啊……”
病床上的男人忽然发出一阵痛苦微弱的嘶喊。
药物在他体内急速反应,他猛吸了几口气,骨瘦如柴的身体彻底干瘪枯竭下去。
许君成痛苦至极,却再没有力气叫喊两声,只能无助地张着嘴,像濒死的鱼一眼两眼翻白,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涎水,浑身剧烈痉挛。
夏云初僵硬地立在原地,直到一只微凉的手触碰她的脸颊,许黎川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。
“我那时候年纪小,借着身形优势,从车窗爬出来。我浑身都是血,浑身都疼,一路爬,一路喊救命。呵,”他似乎笑了笑,“我运气很好,很快就碰见了一辆车经过。可它停了一瞬,突然猛地一脚油门,从我眼前开走了……”
他贴在她耳侧,轻声告诉她:“那个人,就是你父亲。”
那一场早有预谋的车祸,那一辆见死不救的车,成了许黎川永恒的噩梦。
这么多年来,他被锁在梦魇里,一刻都没有忘记。
可他的世界里,偏偏还曾出现过一点星光。
“后来,我侥幸躲过了许君成手下的追杀。我以为我会冻死在荒郊野外。可我没有,我遇见了一个女孩。”许黎川声音变得温柔起来,像在回忆一个美梦,他深凝着夏云初的脸,眼里是真切的怜爱和小心翼翼,“她救了我,而我为了活命,却把她骗进了火海……”
原来所有的恩恩怨怨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开了头。
“够了!”
夏云初只觉得牙齿在打颤,她猛地推开许黎川,颤颤巍巍地往后退去,直到后背撞上墙壁,她退无可退,才缓慢地抬起头,看着几步开外这个男人。
这张脸,她痴迷了十年,怎么也不看厌倦。
如今,却觉得好陌生。
许黎川想上前,却看尽她眼睛里慢慢蓄起水光。他硬生生停在原地。
“夏云初,你要真相,我可以全部说给你听。我不动夏天赐,不是因为我突发善心,而是因为我欠你的。”他静静地看着她,温和了语气问,“这个理由,你愿意相信吗?”
他绕了这么大一圈,撕开伤口,将血淋淋的往事重新回忆一遍,只为了再得到一次她的信任。
而夏云初仍然沉默地望着他,他迟了一瞬,试探性地迈步向她走去。他能听见她压抑颤抖的呼吸,一下比一下绵长。
终于,她伸手抵在他肩上,没什么力道,却阻止了他进一步靠近。
夏云初垂下眼帘,没有看他,过了一会儿,轻声说:“我没办法毫无保留地相信你,我只能给你时间,给我自己时间,去找真相。”
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。
她直到现在,仍然愿意再一次给他机会。
爱是多么地不讲道理。
许黎川握住她抵在自己肩头的手,将人拥入怀,微微松了口气。
“谢谢。”
夏云初却流了眼泪。
他察觉到她轻微的啜泣,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湿润:“哭什么?”
“我气我自己,特别没骨气,在你面前老是这样输的一塌糊涂,动不动就掉眼泪。”她咬牙切齿地说,“以后一定要让你也哭出来。”
他顿时笑了,有点无奈。
“这恐怕有点难度。”
他仿佛有颗钢筋铁打的心,外面裹着寒冰,所有剧烈的情绪都离他很远,更别提癫狂的喜怒哀乐。
回程的路上,两人之间的气氛显然缓和了不少。
夏云初忍不住问他:“你打算一直把许君成关在这里?”
“嗯。”他一面开车,一面不经心地回她,“我没那么仁慈让他痛快死掉,我会定期给他注射毒药,量不致死,但会让他生不如死。”
夏云初皱了下眉,倒也没说什么。反倒是许黎川看她一眼:“觉得我很残忍?”
她摇头:“他对你做的那些事,比你现在做的要残忍得多。如果我是你,恐怕也只会想把他千刀万剐了……”
夏云初停顿了片刻,自言自语地轻声说:“如果我是你,恐怕熬不过来。”
一个十岁的小孩,假装失忆,叫自己杀父仇人做父亲,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地演戏……这种如履薄冰的高压生活,别说十八年,十八天她也许都撑不下去。
她是真的心疼。
许黎川只轻描淡写地说:“足够恨的时候,没有什么是撑不过去的。”
说完,他不知联想到什么,眼神里掠过一丝异样。
他低声问她:“你恨我吗?”
夏云初想了想,认真地回答他:“恨过。不过比起恨,我想我更爱你。”
当年幼的她冲进火海,却发现找不到他人的时候;在她做手术疼到哭不出来的时候;在他每次照镜子,看见身上那丑陋的疤痕的时候……她都恨他。
只是这些恨意慢慢被时间磨平,她对他的爱却与日俱增。
她仿着他的话说:“足够爱的时候,没有什么恨是不能被冲淡的。”
他闻言笑笑,不置可否:“但愿。”
58. 至亲至疏
回程的路上,不可避免地再度经过殡仪馆,外面大门上挂着挽联和醒目的白绸缎。
门口可见稀稀拉拉的黑色人影进出,早不似上午那般热闹。
“想再进去看看吗?”许黎川问。
夏云初摇头:“人都死了,再看也看不出朵花来。”
许黎川考究地看了她两眼:“你比我想象得要凉薄多了。”
“你不喜欢?”
“我很喜欢。”
她闭眼轻笑,眉宇间却仍然笼着一层单薄的伤色。
“我对夏天赐的感情很复杂。他是我父亲,养了我十八年,血浓于水,我该爱他。可他这个人太龌龊卑鄙,抛妻弃子……可无论怎么说,如今他死了,不管谁杀了他,我都不会原谅,我该替他查出真相。这辈子父女情,我也只能尽到这里。”
她终究本性善良,只是爱恨分明,凛冽得不留余地。
途经商场,夏云初忽然开口叫停。
“靠路边停一下,我想去买台新手机。”
许黎川看见商场口人来人往,有点眼烦,便说:“我让人送一批来,你在家挑。”
“不用。”她拒绝得干脆,“我的私人物品,我自己买比较放心。”
一语双关。之前他监听她手机的事,她还没有放下。
许黎川理亏在前,也不多说什么,靠边停车,陪她进商场买了部新手机,她亲自换上新卡,第一通电话打给了许黎川。
“我的新号码你要存好。”
“嗯。”
他淡淡应声,垂眸看着她替他的手机号码备注,简单一个“家”字。
许黎川不太自在地移开眼,将手机放回兜里:“走吧。”
到家后,夏云初觉得累了,想回房休息,走到二楼楼梯口,她忽地驻步回头,对楼下的许黎川说:“让人送点新鲜食材到家里来吧。”
营养师带来的早餐味道实在寡淡,不合她口味。倒不如她亲手做的。
“好。”
目送夏云初回房以后,许黎川脸上神色淡去,他转身走到院子里打电话,交代罗严送些食材过来,又吩咐他:“查一下夏天赐私人电话的通话记录,看看他出事之前和什么人联系过。查到之后,交给警方去办后面的事。”
“是。”罗严说道,“先生,云家地下钱庄那单大生意的客户已经查出身份了,是古滇那边的一个旧贵族,叫乌依将军。这笔钱是他们家族贩毒和贪污得来的,他们和云家老堂主一直关系密切,对云家很放心。不过为了安全起见,他们还是把交易地点安排在了古滇,乌依家族在那边有自己的武装军队,和他们起正面冲突恐怕不太明智。”
许黎川略一沉思:“有没有中间人能搭线?”
“陆小少爷和乌依家的小公子乌依贺是朋友。”
陆宁修生平爱好吃喝玩乐泡妞,不务正业,不过他倒也因此广交朋友,这回倒是派上点用场了。
许黎川联系陆宁修,让他当中间人,找时间约乌依贺出来一块见个面。
许黎川补充道:“到时候叫上你哥一块来。”
他和陆辰修是多年老朋友,对他很了解,除了自己老婆,陆辰修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找刺激和挣钱了。他想他不会拒绝掺一脚。
陆宁修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许黎川和他哥陆辰修在他心里都是腹黑变态的代表,他为了不惹祸上身,事先说明:“我和那个乌依贺就是酒肉朋友,帮你们搭个线,后续发展可别把我拉下水。”
许黎川嗤笑:“你想下水,恐怕还不够格。”
他放下手机,回头的瞬间,二楼主卧,窗帘一角悄无声息的落下……
夏云初一觉睡到了傍晚,她起床走到楼梯口向下探头,没有发现许黎川的身影,去敲书房的门,依然无人回应。
她纳闷,一路找到了地下室的健身房。
许黎川正在里面锻炼,他有健身的习惯,无论办公室还是家里,都配置了小型健身房。
夏云初没有打扰,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,回厨房准备晚餐。
冰箱里已经被新鲜的食材塞满了,夏云初随意挑了几样。
许黎川擦着汗从健身房里出来,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。
他动作慢下来,抱怀倚墙站在一旁,看着夏云初系着围裙忙碌。她盛菜时忙里偷闲回头看他一眼,催他:“快去洗
你不爱我的那些年夏云初, 许黎川 小说免费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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